随着周身的震动,龙青鳞那本已被龙紫纹击碎的头颅,竟然慢慢恢复如初,他晃了晃头,冷笑道:“好狠的一招云龙探爪,若换了从前的我,只怕已被你打得粉身碎骨了。”众兵将尽皆骇然,龙青鳞已是如此这样一个十丈多高的巨人,除少数高手外,已再无人可敌,假若再加上个不死之身,只怕就再无人能制住他了。君自傲看了看龙紫纹,只见他一脸镇定,便打消了援手的念头,向后一挥手,示意大军后撤。姬梦龙等大将忙指挥大军向后退去,以防被龙紫纹与龙青鳞的战斗波及,徒增伤亡。龙青鳞见状长笑一声,道:“怕了吗?怕也已晚了!”双臂向两边一分,背后青色双翼鼓动,人缓缓飞起,道:“先让你们尝尝冰冻的滋味吧!”混合了大量妖气的溟气自其体内涌出,渐渐凝聚在其右手之上,龙青鳞冷笑一声,振翅俯冲而下,一掌向大军推出。霎时间,真气在龙青鳞右掌上凝结成一条淡蓝色的冰龙,被其推动着直冲向大军,一股寒气汹涌而出,最前方的将士只觉全身僵硬。龙紫纹双臂一振,赤红色的溟气立时涌动而出,缠绕在他身上。这火一般的溟气不住旋转,霎时将袭来的寒气吹散,众将士只觉暖意大盛,慢再后会退去。长啸一声,龙紫纹冲天而起,那赤红色的溟气包住龙紫纹全身,化作一条火龙,直迎向龙青鳞推来的冰龙。与龙青鳞的冰龙相比,龙紫纹这条火龙未免显得纤细而孱弱,众人在地上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只怕龙紫纹敌不过那条粗大的冰龙气劲,龙青鳞更是狂笑道:“以为凭这么一条火龙便可敌过我么?”掌上加力,那冰龙以雷霆之势冲了过来,与龙紫纹的火龙撞在一处。轰然巨响中,红光迸射,天空霎时间被火焰染成了赤红色,众人只觉一时酷热难当,忍不住伸手挡住暴露在盔甲之外的头脸,以减轻热浪带来的疼痛。狂吼声中,龙青鳞全身燃起熊熊大火,自空中坠落而下,轰然摔在护城河中,砸得河水冲天而起,雨点般落下,靠在最前的将士被淋了一身,只觉热意大减,不由生出如沐甘霖般的感觉。河水却也熄灭了龙青鳞身上的大火,他挣扎而起,瞪着已落在地上的龙紫纹,目光中充满了惊骇,似是不相信以自己如此巨大身躯发出的气劲,竟敌不过那条细小的火龙。龙紫纹淡淡道:“你现在的身体确实能为你带来巨大的力量,但是――龙家的溟气却已被你玷污了,它又怎可能随着你这种满妖物的身躯而增强呢?”龙青鳞怔了怔,随即一咬牙,道:“好,我斗不过你,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虎族力量之强,远超出想象之外,你以为凭你这种本事,就能将虎族击败么?”狂笑一阵后,身子猛然一震,竟然渐渐缩小,恢复成本来面目。龙紫纹淡淡道:“你要放弃了?”君自傲却忽然想起龙行云留下的遗言,眼见龙紫纹有放走龙青鳞之意,他不由暗运阴气,随时准备出手击杀龙青鳞。与龙紫纹相反,他对龙青鳞并没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是厌恶,从最初相遇时他竟对祖父辈的龙行云下手,到上一次见面时他将众人困在炼堂之中,所有的这一切再加上龙行云对他的评价,让君自傲对他恶感越来越强,眼见此时他竟投身妖族,变成了这样一个怪物,更让君自傲大感其玷污了龙神的血统,更对不起自己一直尊重的龙行云,杀他的心不由又坚定了许多。龙青鳞一阵狂笑,忽道:“你以为我留在这里做什么?是想拼命守住这随处可见的小小城池,还是真的绝望了,打算战死在沙场之上了却残生?错了!我只是替陌江王子探查清你们的武功底细罢了,如今任务完成,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黑灵神!”说这最后这一句“黑灵神”,他气运丹田,声震寰宇,喊声未落,城中便传来一只巨兽的吼叫之声,眨眼间,一只通体黝黑,鳞如精钢的黑色麒麟巨兽自城内飞奔而出,来到龙青鳞近前,龙青鳞纵身一跃,已骑在其背上,道:“龙紫纹,你本事再高,也追不上黑……”不等他说完,君自傲已轻喝一声,气运于右掌之上,刹那间掷出一支鬼矛,直取龙青鳞咽喉,这鬼矛飞射而至,迅如闪电,龙青鳞方才发觉,鬼矛已至面前,不由将他吓出一身冷汗。不想那黑麒麟猛将头一摆,撞在鬼矛之上,竟将鬼矛硬生生地弹开,直刺入一边的城墙之上,轰然巨响中,那处城墙土崩瓦解,一时间灰尘扬起数丈之高,让人再看不清一旁的黑麒麟。君自傲功运双耳,只闻一阵破空之声飞速远去,不由轻叹一声。待烟尘散去,黑麒麟和龙青鳞早已不见踪影。大敌既去,大军再无阻碍,君自傲飞过护城河放下吊桥,率大军直入城内。一进城,方才的胜利带给大家的喜悦一下子就变得沉重无比――在城内街上,到处可见被杀死的百姓尸体,血顺着各处的斜坡缓慢地流着,在低矮处形成无数的血洼,除了大军移动的声音外,城中再无一丝人声。看情形,这些百姓刚被杀死不久,应当就是大军赶到之前的事。君自傲见状恨得咬牙切齿,龙紫纹更是怒火中烧,咬着牙说道:“方才我真不该手下留情……这个败类!”这夜君自傲并未率军前进,而是将军队驻扎在城内,挨家挨户地将百姓尸体集中起来,在城外寻了处山岗安葬,龙紫纹在这些新坟前叩首道“各位请放心,龙紫纹一定要替你们报此大仇!”第二天一早,君自傲率领大军直向桑河舟出现,几日后便来到都城之外。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他命将士安营扎塞,却不急于进攻,只等李狼与苏衡北两路人马一到,再从三面攻击桑河舟。在当夜商讨具体战法的会议上,姬梦龙也非常赞同君自傲的决定,言道三面合围最利于攻打坚固难攻的城池,因为若是四面围困,城内守敌会拼死相搏,而只从一面强攻,又容易让敌人绕到自己后方,但若是三面合围,却留给敌人一条逃生之路,一旦情势不利,敌人就会借此道而逃。到时只要事先派兵埋伏于此,必收一举歼敌之效。众人又商讨了一些作战细节后,便各自回帐休息,君自傲却总觉此次平妖战役进行得太过顺利,算来算去,也只与龙青鳞打了那么一场根本不算是战争的小仗,便直接杀到了虎妖城下,不禁暗自思索这里是否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他急屏息敛气,仔细感受周围气息的变化,但却并未有任何发现。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却突然莫明其妙地紧张起来,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慢慢地接近,随时都会在背后给他致命一击一般,他不由疾速转身,将大帐扫视一周,却一无所获。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搅得他心神不安,自小便不怕黑夜的他,心中头一次升起了恐惧感。因为他第一次感觉到,这无尽的黑夜忽然不再保护他,却去保护另一种不知名的危险东西,来偷偷地暗算自己。他顾不得许多,大步向帐外走去――他要找到龙紫纹,问问他是否有感觉到了些什么。方走到门口,龙紫纹便掀帐篷走了进来,神色慌张地问道:“自傲,你……你可感觉到了什么?”君自傲先是一怔,随即紧张地问道:“你也感觉到了么?”龙紫纹盯着君自傲的脸,他从那上边找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惊慌,于是点点头,道:“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君自傲道:“我也是如此,只觉得连骨头里都向外冒寒气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说着,帐门被掀开,姬梦龙、司马渡陵及各国军团的总帅竟一齐挤了进来,每个人脸色均大不好看,目光中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惊慌。君自傲与龙紫纹对视一眼,不等他们开口,便先道:“你们也感觉到了么?”众人一怔,随即纷纷点头,姬梦龙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有感觉,便立刻派人四处巡视,却未发现一丝异常,可是……可是……”司马渡陵道:“在下活了这么久,还从未体会过什么叫胆战心惊,今夜却终于明白了,只是却不知这是为什么。”众将也纷纷说起自己的感觉,无非也是心惊胆战,莫名恐惧,却也都不知为何会如此。君自傲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飞速滑过,他的身子不由一震,吸了一口冷气,问道:“军中其他人可有此感觉?”姬梦龙摇头道:“算来算去,也只有我们几个忽然生出了这奇怪的惧意,其他人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君自傲脸色越发难看,龙紫纹皱眉问道:“自傲,你想到了什么?”君自傲沉声道:“大军中武功最高的人,此刻已都在帐中吧?”众人闻言一怔,司马渡陵环视一周,点头道:“不错,咱们这些人确是军中武功最高者,君盟主的意思是……”君自傲又问道:“各位是否均能对杀意生出感应?”,随后又补充一句:“我说的是杀意,并不是杀气。”各国的军团总领对大汉语言了解不一,不少人对“杀意”为个词完全不明所以,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回答,姬梦龙忙向众将解释,大家这才恍然,纷纷表示确有感应杀意的本事。龙紫纹心中也已有所感悟,向君自傲问道:“自傲,你的意思难道是有强敌要来偷袭?”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姬梦龙讶道:“怎么会,周围数里之内我均安排了暗哨,如果真有妖军来偷袭,他们便发会出信号通知,可现在并无信号啊!总不会这些妖军的杀意强得在数里外便可让我等感知吧?”君自傲沉声道:“只怕这些暗哨早已被除去了。”姬梦龙怔了怔,摇头道:“不可能的,他们都是经我多年训练选拔出的精英,在军队中专司此职,均是万中无一的隐踪高手,此次要对付妖族,藏得更是极为隐蔽,就算是世上最厉害的高手也难以发现,怎么可能……”君自傲摇了摇头,道:“可能他们真的是人间天下无双的隐踪高手,如果要我们去找,可能也发现不了他们隐藏在何处,但是……别忘了我们这次要对付的是妖族,好是绝不同于凡人的一群,他们有着野兽的本领,却又远远超过野兽。而且,我们这次要对付的,更是兽中之王的虎……你们可有人见过猛虎捕食?”此言一出,北匈国的将军忽铁律身子忽然一震,道:“我知道!”众人齐望向他,只听他道:“我不但见过猛虎捕食,而且……而且我就曾是猛虎捕食的对象。十三岁那年,我与家父在山中遇到猛虎袭击,家父便是因此而死的……当时在猛虎扑向我和父亲之前,我的心里就忽然生出了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怖感觉――是了!现在我们的感觉,就和那时的我一样!”众人心头均是一颤,君自傲皱眉道:“快召集人马,做好应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