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营此时如同烧开了的水一般,沸腾不止。就在君自傲与龙紫纹率大队向两翼而去后不久,龙青鳞那长着青色双翼的庞大妖龙之躯忽从天而降,立时便踩死数名士兵,随后,一队数量近百的虎妖从大营正门杀入,与守军战成一团。姬梦龙率领武林群豪力战龙青鳞,却也占不到多大便宜,勉强算是与他打了个平手。再加上那数百虎妖,中军大营的战况颇显惨烈。众人施展浑身解术,将功力运到极至,拼了命与敌人相搏,然而面对龙青鳞那十丈多高的巨大身躯,除了姬梦龙可御风飞起攻击其要害外,其余人等却只能对着他的双腿使劲儿。然而以姬梦龙的力量,虽然一时半刻间龙青鳞奈何他不得,但他却也不能将龙青鳞如何,加上龙青鳞时常振翅而起,弄得众人只能干瞪眼看着,却插不上手帮忙。天涯与风巽二人施展邪印拳,一时间弄得不少虎妖晕头转向,众兵将的压力立时大减。风巽看了一眼飞在空中的龙青鳞,皱眉道:“这样下去必败无疑,天姑娘,你可会用飞行之印?”天涯摇了摇头,道:“我……我虽见拳谱中提过,但想来无用,就……”风巽一咬牙,道:“我送你上去!”说罢双手在胸前合抱,一道黑气凝于双手之中。天涯见风巽结成此印后,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不由愕道:“这……这飞行之印如此消耗内力么?”风巽勉强笑了笑,道:“我也能将你送上去,却无力相随,你要小心!”说着,双手一分,一道巨大的黑影直射中天涯,天涯只觉身子一轻,两臂上仿佛生出翅膀一般,轻轻一动,人便凌空而起。风巽高声道:“千万小心!”天涯微一点头,双臂一拍,人直向空中的龙青鳞冲去。此时她正对龙青鳞后背,而龙青鳞则刚刚挥掌逼退了姬梦龙,正要攻向地上众人,却未留意到她。天涯气运全身,右掌倏然击出,无数气刃立时悄悄在四周凝结成形,她猛一握拳,那些气刃忽然现形,齐向龙青鳞斩去。龙青鳞未料除姬梦龙外,竟还有人能打到身在高空的自己,猝不及防下,却远处闪躲,当即将身子缩成一团,气运全身,硬挨下了这些气刃的斩击。他身的上青鳞与自身气劲配合一处,竟将气刃全数挡住,在天涯这招“杀气流窜”攻击之下,除了身上的青毛被斩断不少外,竟然全无伤处。天涯似是早已料到此招并不能将其如何,不等这招用完,便飞身来到龙青鳞上方,双手快速结印,连射出数百道黑影,分别击在龙青鳞两翼之上。龙青鳞方将全部气刃挡住,正想回身看是何人偷袭自己,忽觉双翼上似是压上了一座大山,沉重无比,竟再挥不动,人直向地面坠去,地上众人见状急忙闪开。他那巨大的身躯一落地,震得大地为之一颤,不少人界兵卒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被一旁的虎妖顺势击杀。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姬梦龙及众人见他摔落地上,忙一拥而上,齐向他攻来。龙青鳞此时只觉背上双翼异常沉重,自己只是站立不动便已十分吃力,更不消说应付众人的攻击,眼见众人袭来,他猛一咬牙,双手伸向背后抓住两翼根部,猛一运力,竟将自己的双翼撕下。血雨飞散中,他狂吼一声,借着剧痛带来的力量,发狂地一掌扫向众人,大家均被他的气势所慑,急向后退出,几个功力较浅的大帮掌门躲闪不及,被他那巨掌扫中,立时被打得飞了出去,魂归天外。天涯一口气连发了数百邪印,真气与体力均有极大损耗,此时在空中连气也喘不匀,根本无法俯冲下来助战。此时龙青鳞的身子一阵剧烈地颤抖,背后那创口处渐渐又生出一对青翼来,只是新翼初生,却并不强健,无力再以它飞向空中,只得在地上与众人展开厮杀。他身长力大,手足一挥便可达数丈,众人近不得身,也只能以气劲攻击他的身体,或是直接招呼他的手臂与小腿。此时军营右翼处忽杀过来一队数千人的鬼兵,正是极道灵使率领的那些被贬凡间之鬼卒,他们本来欲追随君自傲去右翼大营,但中途想到天涯仍在中军,便又杀了回来,以保护天涯。此时见龙青鳞这巨人与众人打得难解难分,极道灵使不由暴喝一声,将千面扯下,立刻变回本来面目,率队直冲向龙青鳞。这些鬼卒中不乏功力高深者,更有不少鬼卒拥有着各种奇怪的本事――几个大嘴鬼卒,巨口一张,竟可将超过自己身体数倍的东西吞入口中,他们也不顾许多,将周围的尸体、刀枪连同土地沙石一起吞下,再运足力气喷向龙青鳞,这一喷威力十足,竟可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喷起十数丈高,眼见这些东西漫天飞来,龙青鳞怕迷了眼睛,只得左右闪躲或是伸手抵挡。而另一群个子只有人小腿般大小的饿鬼,则利用自己身材过小,龙青鳞不易发现的优势,成群结队地涌向龙青鳞脚边,扯着青毛,攀着鳞片一路向上爬去,找到无鳞片保护的地方,便张口猛咬,虽不能伤到龙青鳞,却弄得他浑身奇痒难当,攻防动作均大为变形。被群鬼这么一搅,形势立时有所缓和。龙紫纹这边战况亦十分激烈,地上的虎妖拼了命似的向外冲杀,天上的虎妖则围住龙紫纹,不论其使出什么招术,杀死多少己方高手,都毫无畏惧地向前冲来,施展各自所长攻向龙紫纹。龙紫纹并无君自傲一般的飞天本领,为能攻到天上这些虎妖,他只能不断施展龙拳中的各种可收飞天之效的奇招,时间一长,内力损耗极大,他不由有些担心起来--若此时突然出现极厉害的虎族首领,而自己真气大损,只怕难以抵挡。想到此处,他气运全身,身子猛然一颤,使出龙拳中一招“箭龙抖甲”,无数锐利的暗灰色溟气破体无出,射向四面八方,立时将数百虎妖射落。他飘然落地,运溟气于右掌之上,那金色龙纹一闪,金龙战刀已然在手,横刀一挥,将自空中袭来的数名虎妖斩落。他将战刀一竖,地上所有死者掉落的兵器纷纷自行飞起,被金龙战刀所控,直飞向空中,击向天上的虎妖。这些兵器若在人手中,虎妖便可攻击武器的主人,而现在它们自行运动起来,本身又是死物,虎妖却无法可想,只能不住闪躲,或是以力量将其击断、折弯,但即便如此,那些断了、弯了的兵器还是不住向虎妖攻去,而且因为形状大变,却更加难防了。地上的虎妖见状,纷纷向龙紫纹攻来,军队的压力不由大减,龙紫纹身子不动,金龙战刀金光一闪,地上那些死去的士兵尸体忽然凌空浮起,飘忽着向虎妖攻去。金龙战刀有控制金铁器物之力,这些人界士兵身上所穿盔甲,均为钢铁打造,战刀驱使铁甲飞起御敌,这些尸体便被盔甲托起,便似是死者还魂一般。而虎妖身上虽然也穿着盔甲,却并非以金铁之物打造,金龙战刀却控制不得。虎妖不知就理,不由大讶,不知龙紫纹使的是什么邪术,眼见尸体攻了过来,也只得奋力相抗,但那些士兵早已死去,任他们如何击打,却再不倒下,不断撞向虎妖,并以四肢上的钢甲击向虎妖。这些被虎妖杀死的士兵数量不少,一时间竟将虎妖团团围住。盔甲并非利器,虽能将虎妖撞得东倒西歪,鼻青脸肿,却也不能将其彻底击杀,但却能让虎妖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人界大军将士们刀枪齐动,乘隙而入,不片刻便轻易地杀死大半虎妖。但天上的情况却并不同与地上,那些兵器虽让众虎妖无可奈何,但他们毕竟是功力高深之辈,虽有不少受了重伤而跌落地下,但大多数却仍可与兵器周旋,龙紫纹眼见地上局势渐渐稳定,便将金龙战刀一振,霎时间战刀飞速变长,在他的挥舞下,斩向空中的虎妖。战刀一动,便再不能操纵兵器与盔甲,但此时人界大军已占了上风,消灭虎妖只是早晚之事。龙紫纹战刀挥舞下,空中虎妖死伤惨重,一时血雨漫天。便在此时,一股凶悍恐怖的气息忽然弥漫开来,龙紫纹心头一震,战刀疾挥,斩落几个离得最近的虎妖后,将战刀还原,凝目望向营上黑暗处,全神戒备。刹那间,一个身穿黄色长衫的虎妖自黑暗处振翅飞来,龙紫纹甫一接触他的目光,身子竟不由得一颤,一时间忘了挥刀御敌。那虎妖一龇牙,利爪倏然挥起,直扫向龙紫纹咽喉,龙紫纹强稳住心神,身子向后一仰,堪堪闪过来爪。那虎妖在空中盘旋一圈后飘然落下,凝视龙紫纹,邪笑道:“龙神的后人,果然厉害,在我慑心术之下,竟还能躲过我这一击,佩服!”龙紫纹气运全身,精神一振,惧意渐渐消散,将长刀一横,冷冷问道:“阁下何人?”那虎妖冷笑道:“我乃虎族三王子陌江――你杀我族勇士无数,我若不亲手取你性命,怎回去向父王交待?”说着,回头向黑暗处又望了一眼。龙紫纹见状凝神感知那黑暗处,只觉其中有一强一弱两股气息不住涌动,却不知是否就是虎王,心不由向下一沉。陌江又邪笑一声,:“放心,我向来不喜欢别人帮忙!”言罢踏前一步,挥爪抓向龙紫纹面门,五个锐利的爪尖上光芒闪动,隐带雷霆之威。龙紫纹此时心神已定,战刀直刺而出,利用长度上的优势,后发先至,直击陌江前胸。陌江爪上光芒一闪,五道寒光脱出利爪射向龙紫纹面门,而伸出的掌却倏然收回,在刀身上一拍,将刀锋击偏,人同时向右侧快速移去。龙紫纹侧头闪过那五道发着寒光的气劲,提起左足,向移动中的陌江踢去,陌江却不闪躲,伸着寒光闪动的利爪,直向龙紫纹腿上抓去。然而未及触到龙紫纹来腿,一股寒气便先将自己的利爪冻僵,陌江方一怔,龙紫纹的腿已带着寒气踢至,他只得以气护身,竖起双臂硬挡下这一脚。刹那间,寒气透体而入,冻得陌江身子一颤,而龙紫纹连动不停,左脚尚未落地,身子便凌空旋转,以右足横扫向陌江。陌江身上发僵,只得再次硬接下这一脚。这一脚踢来,虽无寒气助阵,但却暗含巨力,踢在陌江已被冻僵的双臂之上,竟发出一声骨碎的脆响,陌江闷哼一声,振翅向后疾退出十余丈,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双臂,不相信龙紫纹这一脚竟能将自己的臂骨踢断。而龙紫纹在数招之内,也已摸清对方实力,心中暗道:“我一见此妖便心生惧意,看来并非因其功力高于我,而是他提到的那慑心术之故。”当下微微一笑,道:“阁下功力不过如此,还是及早投降吧。”陌江狂吼一声,怒道:“我不过是一时轻敌,你以为我本事不如你么?”话音方落,两条人影自营外暗地里缓缓走来,一个邪异的声音响起:“三王子,为何非要在弟弟面前逞能呢?若早让我帮忙,何至于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