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暗影中走来的两人,一个目露邪光,一张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微笑,仿佛一只看见猎物已经倒在嘴边上的狐狸,另一个则低垂着头,似是不敢见人一般,跟在前者身后,缓缓走来。龙紫纹一怔,随即怒道:“司刑君,不等我去寻你,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今日我便要替自傲报仇!”司刑君邪笑一声,道:“龙盟主好大的口气,不过……可不要像这位陌江兄弟一样,只是说得好听,真动起手来……”话不说完,却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陌江脸色铁青,怒道:“北域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司刑君笑道:“三王子莫要生气,在下说话就是这么直……来,先让我帮你护住手臂再说吧,不然这一双铁臂,只怕要就些废了。”说着,走到陌江身旁,将手缓缓搭在陌江双臂上,陌江迟疑了一下,终任他将双臂握紧。跟在司刑君身后的,正是胧星,此刻他见司刑君抓住陌江手臂,脸色不由微变,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未能说出口。一股暗色的气劲在司刑君双掌间弥漫,渐渐渗入陌江体内,陌江只觉双臂上的剧痛大减,不由放松全身,任司刑君的气劲进入体内。蓦然间,他感觉有一丝阴寒的气劲冲入体内,不由打了个冷战,急忙将司刑君的手甩开。司刑君一笑,道:“三王子怎么了?我已将你的臂骨接上,只要再休养十天半月,定可复原如初。这期间可不能随便与人动手哟!”说罢转过身,向龙紫纹一笑,道:“龙盟主不是要为君自傲报仇么?怎不趁方才之机下手?”龙紫纹冷哼一声,道:“以为天下尽是如你一般的小人么?”司刑君长笑一声,狠狠道:“愚不可及!”话音未落,人已电般冲至龙紫纹面前,一掌击向龙紫纹胸口。掌未到,寒气先至,龙紫纹只觉周身被寒气笼罩,身体渐渐僵硬,忙运气相抗,金龙战刀横扫而出,直取司刑君脖颈。司刑君向旁一翻身,闪过战刀的同时,顺势起脚踢向龙紫纹,龙紫纹身子向下一矮,战刀一转,回斩向司刑君。双手撑地,司刑君的身子凌空而起,战刀刚好正其掌下扫过,他凌空拧而,转过身来,脚尚未落地,右手便戟指龙紫纹,一道白色的冰泠剑气顺指而出,直向龙紫纹刺去。龙紫纹大讶不已,竖刀挡住剑气,后退数步,愕然道:“冰泠剑气?你怎会闵禹莲的招术?”司刑君邪笑一声,道:“闵禹莲的招术有什么出奇么?你再看看这招吧!”说着,双手于胸前合成龙头之形,一道真气在其中迅速凝成一个白球,他双掌向龙紫纹一推,倏然张开,那白球立时飞射而出,直击向龙紫纹前胸。龙紫纹心头一震,脸上写满了诧异,急向旁边一闪,司刑君长笑一声,双脚蹬地而起,双掌倏然前推,带起一道龙形气劲,直向龙紫纹撞去。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暗紫色的气劲映着司刑君的邪异笑容,在这黑夜中显得诡异而恐怖,但龙紫纹却并不为这些所动,让他感到惊愕的只是这招术本身,眼见司刑君推动着这龙形气劲袭来,龙紫纹将金龙战刀高高举起,大喝一声,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然劈下。随着下劈之势,战刀的刀身不住变长,直向司刑君头上斩落,司刑君微一动容,匆忙站定,双掌齐向上一托,一个人头般大小的水晶球霎时凝于双掌之上,挡住了龙紫纹这石破天惊的一刀。叮的一响中,水晶球破碎成无数细屑,而司刑君却借这刀势一缓之际,飞纵向一旁,闪过这疾如风雷的一刀。战刀恢复原状,龙紫纹双手持刀遥指司刑君,沉声道:“你怎会这招抢珠毒龙?难道龙吟……”他只道龙吟当日被司刑君掳去,必是将龙拳招术传于司刑君,但外人无溟气相辅,纵然使得出龙拳的招式,却也不可能像龙家人一样发得出龙形气劲,威力更与龙家人使出的相差万里,而司刑君这一招有模有样,那暗紫色的毒龙之气,除了龙家人外,便是再强的高手也绝不可能发得出,龙紫纹一时间完全想不通其中道理。司刑君微微眯起了眼睛,缓缓踱起方步,围着龙紫纹一边转圈,一边道:“我曾想过,护世龙神到底能有多强?他的传人又是否完全继承了他的力量?直到有一天,我见识到了所谓的‘龙神之身’,呵呵,实在是可笑,那与魄狱芒当年在鬼界时的功力比起来,简直差得太远了!龙吟只不过是只井底之蛙――不,整个人界的凡人都是井底之蛙,只见过那么小的一方天空……”他一边皱着眉头,一边用手指比划着,用拇指和食指间的距离来表示“那一方天空”。笑了笑,他停下脚步,看了看站在远处的陌江,又看了看跑去支援虎妖大军的胧星,仰天长笑道:“龙神、鬼王,如今这些在我的眼里,都已不算什么了!凭着我的血噬大法,我可以将天下一切力量收入体内,为我所用――知道么,龙吟此时已经在这里了!”一边邪笑着,一边拍了拍肚子。龙紫纹心头一寒,他虽不知那“血噬”大法到底是什么诡异阴邪的功夫,但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忽然间,他又想到了些什么,怒道:“难道闵禹莲也已被你害了么?”司刑君低下头,眼睛向上挑着望向龙紫纹,嘴角微微扬起,道:“你说错了,我并没有害他们,我让他们在我的身体里得到了永生,这难道不好么?今日我吃掉你之后,再找机会解决君自傲,然后――便是魄狱芒了!”最后一字刚一出口,人已飞身而起,右掌倏然推出,一条水晶之龙骤然在空中凝结成形,飞扑向龙紫纹。而司刑君则倏然落地,十指连动中,发出十道冰泠剑气,自四面八方刺向龙紫纹。剑气方一出手,他又飞身而起,几乎与水晶之龙同时到达龙紫纹上方,身子在空中一翻,一脚向龙紫纹头顶踏落。他这三招一气呵成,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向龙紫纹袭来,着实难以应付。那水晶之龙带起一股阴森的寒气,龙紫纹感觉其中蕴含的力量绝不可小觑,而那十道冰泠剑气借着水晶龙的威力袭来,也不可轻视,至于头上的司刑君使出的这招,恐怕再没有人比龙紫纹更清楚它的威力,这三招合在一起发出,任龙紫纹本事再高,也无法接下。危机之际,龙紫纹额上那道淡淡的紫色龙纹渐渐浮现,一股强大的溟气自龙紫纹体内涌动而出,他清啸一声,忽将金龙战刀倒转过来,猛然插入地面,战刀刀身一颤,倏然变大,像一座城墙一般挡在龙紫纹身前,那水晶龙与十道冰泠剑气撞在其上,发出一声震耳的脆响,撞得粉碎。而龙紫纹则双臂向两边一振,发出一道冲天的白气,顶得司刑君下踏之势一缓,随后,溟气汹涌而出,将龙紫纹化作一条白龙,冲天而起,直撞向司刑君。司刑君显然未料到他竟有些一招,猝不及防下被白龙顶起,忙施展全力与白龙相抗,白龙在空中一转,顶着司刑君直向地面砸去,司刑君见势不好,急拼尽全身力气猛然一推,人借力弹向一边。白龙撞在地上,竟将地面撞出一个大洞,直钻入地下。龙紫纹自洞中飞身而出,霎时间,白龙气劲在洞底爆发,大地猛然一颤,司刑君竟站立不稳,几个趔趄后,险些坐倒在地。龙紫纹趁此机会飞身扑向司刑君,双掌自左右合围,分别发出一道金色光芒,两道金光自左右包向司刑君,瞬间化成一个金色的圆球,将司刑君笼罩在其中。这正是那招“金龙囚车”,身在其中,便如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任谁也无法逃得出来。龙紫纹站在金龙囚车之外,冷冷道:“司刑君,好好在里面休息吧,一会儿自傲来了,你就再没命享受这金龙囚车的滋味了!”言罢转身望向远处的陌江,忽然想起了太虚境中金龙武士那句话,冷冷问道:“是降,还是战?”陌江脸色数变,狠狠咬牙道:“要杀便杀,我父王及兄弟皆会为我报仇!”龙紫纹冷然道:“好,如此我便成全你!”话音未落,忽觉一只软软的手掌贴在自己身后,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只听到司刑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也有龙神之力,金龙囚车困不住我的。”一股巨力自背后传来,直穿过龙紫纹的身体,化作一条黑色巨龙,自龙紫纹前胸冲出,直飞天际。龙紫纹身子一震,只觉五脏六腑全移了位,若不是他急忙用溟气中和了对方的强烈气劲,此时只怕已命陨当场。他挣扎着向前奔出数步,一把扶住地上的金龙战刀,才未跌倒。司刑君好整以暇地缓步走来,道:“我这血噬大法比鬼天君那鬼噬要厉害百倍,他只不过是生吃活物,融食些生气罢了,而我――却可将吞下的一切都与我融为一体,明白么?我就是龙吟、我就是龙神后人,我与你拥有一样的龙族特有真气,你用这种东西又怎能困得住我?”此时人界大军已将虎妖消灭得七七八八,虎妖虽有胧星助战,但胧星的功力却还不如那些带翼虎妖,他一加入战团,众虎妖反而要处处保护于他,反而束手束脚。人界大军占据了优势,几名大将见龙紫纹处境堪虞,便率领部分兵士杀了过来,攻向司刑君。司刑君头也不回,左掌一伸,一个硕大的水晶球便出现在掌上,他邪笑一声,道:“看啊,这么多人要来帮你,只可惜啊――我要杀的人,谁也救不下!”双目凶光一闪,右手化拳向那水晶球猛然一击,啪地一响中,水晶球碎裂成无数块,绕过司刑君飞向身后攻来的大军。寒风怒号中,数千冲在最前的将士立时被冻成冰块,眨眼碎裂成无数冰屑,其余将士骇然止步,再不敢上前。龙紫纹手扶战刀,再不顾许多,运起雾龙心境召唤君自傲,道:“自傲快来,司刑君在此,我……撑不住了……”话未说完,人便昏死过去,他一失去意识,再无力扶住战刀,人便软软地瘫倒刀下。司刑君见状仰天长笑,得意地自语道:“老天,你对我真是不薄,今日又让我能美餐一顿,这龙紫纹功力竟不下于如今的我,能吃掉他,一定可以让我变成天下最强的鬼王!”说着,人已大步向龙紫纹走去,他再难掩心中的喜悦,不由越走越快,几乎要小跑起来,直奔龙紫纹而去,双手上暗红色的邪异气息不住涌动,已做好了吞噬龙紫纹的准备。当他走到龙紫纹身前三丈距离之时,金龙战刀忽然金光大盛,晃得他睁不开眼,急用手挡住眼睛,等到金光消散,才敢睁眼望去。只见金龙战刀已不见踪影,龙紫纹身前却出现了一个身穿金甲,双眼放射着炫目光芒的长发金甲武士,手中长刀直指司刑君,冷冷道:“谁敢伤我主,谁便要死!”长发与身后斗篷随着随出的气息猎猎飘扬,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