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这天,大雪漫天,将大汉国东北部盖在一片雪被之中,道路上积雪盈尺,行走起来颇为费力。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一队身着银灰色盔甲的士兵正艰难地推开积雪,向隐龙山方向前进。经过一番艰难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隐龙山下,再咬牙撑着来到山上,向龙城守城士兵高喊道:“快开门,女皇陛下有急报!”城上士兵闻言急打开城门,将这队士兵放了进来。因为不知虎妖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君自傲与龙紫纹便早将人界联合军解散,令各国主帅带军驻守在本国之内,一有虎妖的消息,便立刻报之各国,各国军队则直接向该国进军,在其地汇合,这样不仅省去了大军集结所耽误的时间,更可保证各国均有抵御虎妖袭击的力量,不至于像上次一般,一开始就先失两国。大丘国与七梁木曾被虎族攻占,国内残余的兵力根本不足以保卫国土,李狼正好不愿在龙城多住,入冬后便主动率妖军镇守两国,此时龙城之内,只有原来大汉武林龙神盟内的众人。听闻华襄派人前来报告消息,君自傲与龙紫纹急忙来到游龙殿内,接见这队士兵。众兵士一见二人,立时单膝跪地施礼,二人忙将众人搀起。带队的兵长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君自傲,道:“君盟主,大汉南方忽然出现大股妖族军队,女皇陛下已派姬将军和苏将军率兵前去阻挡,我等传令兵则特来通知盟主。”君自傲神色凝重地打开信,与龙紫纹一同观看,信上华襄言道虎妖此次来势凶猛,她已派人分别告之各国,请君自傲迅赶到南方与姬梦龙、苏衡北大军汇合,指挥大军作战。君自傲向那兵长点了点头,道:“你一路辛苦,快下去休息吧。”那兵长摇头道:“南方战事紧急,我等必须尽快赶去前线。”君自傲微微点了点头,道:“好,人界将士若均能有此心,虎妖定将在人界折翼!只是如今天气寒冷,若是被冻坏,到了前线也无力对敌,你先带队下去休息,明日一早与我等一道出发。”那兵长又施了一礼,率众退下。武林群豪得到消息,齐来到游龙殿内,龙紫纹将虎族终于入侵的消息告之大家,众人虽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但真听到战事又起,还是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心内不安。魄狱芒和三大域主随后而至,听到消息后,魄狱芒道:“虎族这次攻来,应当已倾尽妖界之力,一出师矛头就直指大汉,却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因人界与妖界间的通路并不稳定之故。”君自傲道:“我想虎妖应该已经有了穿行二界的本事,就好比是能在二界之间开设一扇大门一般,但这大门到底能通向人界何处,他们却做不了主。他们虽然并不熟悉大汉的地形与城镇位置,但妖族众妖本事远高于凡人,飞天遁地各有所长,大汉土地虽广,只怕也难不住他们。现在形势紧急,咱们必须赶快出发,前往支援才是。”魄狱芒道:“此次应是虎王亲率大军而来,此妖既能一统妖界,必有界内无双之力,若要对付他,一定要集合人界联合军所有的大将,才有得胜的希望。”龙紫纹点点头,道:“现在时间紧迫,咱们却不能在此等候他们,今日时间已晚,况且还要安排诸多事宜,明日一早咱们便出发吧。”众人再无异议,各自去做准备。第二天一早,众人轻装出行,在华襄派来的兵队指引下,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大汉南部的战场。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大汉国幅员辽阔,北方此时已是寒风怒号,雪花纷飞,南方却还是烈日高悬,又时不时地细雨霏霏。前几天连下了几场暴雨,将大地变得一片泥泞,但妖族却全不理会这些,一个个虽是满身泥污,却兀自拼命冲杀,顶着大雨和大汉国的守军拼命。好在大汉国早有准备,举国各城均建立起快速的联络线,一城有失,数城立知,所以妖军入境不久,华襄便已得到消息,派出姬梦龙的铁骑军与苏衡北的护法军前往抵挡,所以妖族虽来势汹汹,却也只攻下了南方的几座小城,随后便被姬梦龙与苏衡北的大军阻在进军中原的唯一通路――汉关之前。此次妖族大军足有百万之众,其中虎族军队的数量占了两成,约有二十余万,其中绝大多数虎妖均是虎头人身,只有一万多虎妖背后生翼,长相与人几乎完全一样。按妖界从相貌可看其功力强弱的法则看来,虎族中力量强悍的也不过就是这一万多带翼之虎,而且这些虎妖虽能飞翔,却不能高飞,在攻城之时却也占不到多大便宜。姬梦龙、苏衡北二人及手下大军,如今在太虚境之力的帮助之下,早已脱胎换骨,这些带翼虎妖功力虽曾与从前的姬梦龙相差无几,但现在在二人眼中看来,却也不过如此。只是妖族大军中诸多妖怪本事各异,各类鸟族能高飞于天空之上,骤然袭击往往令人防不胜防;各类草木之类的妖族,不是能放出让人昏厥的毒气,便是可驱使人界的花草树木进行攻击,更是让人难以应付;而各类虫族的本事更是怪得匪夷所思,加上各类兽族,着实让大汉军队头痛不已。而且汉军在七梁木大战中损失不小,如今兵力只有六十多万,还不到妖族军队的一半,打起来不由倍感吃力。不过他们却借着坚固而巍峨的城墙,借助如铁打一般的汉关,顽强地与妖族对抗,未让妖族再入中原前进半分,也令虎妖们大感头痛。这日又一轮攻城战无功而终,带军的虎妖脸色铁青着回到大营之中,一进中军大帐,便气呼呼地道:“我打了这么多年仗,却从未见过像人族这么赖皮的,躲在城里就是不出来,简直就是缩颈藏头的乌龟!”抬头看着大帐上首一张金色大椅上端坐的年长虎妖道:“父王,咱们干嘛非要和他们较劲?干脆绕过这个什么破关算了!”这大帐占地极大,宛如一座小型的皇宫大殿,此时帐中两边分座着四个年龄不一的虎妖,均身着黄色的皮甲,另外还有一个服饰怪异的短发男子,却正是司刑君。左边第一个虎妖正是率军攻下大丘与七梁木的虎族三王子陌江,在他旁边坐着的则是胧星,此时这二人皆低头不语。大帐正中那年长虎妖,正是虎族之王啸川。他与其他虎妖一样,除双眼仍是野兽之瞳,两耳尖耸,虎牙尖锐外,其它与人全无二样,不同的是,在他那对虎目中不断闪动着骇人的光芒,便是司刑君这样的邪鬼见了,也觉心惊胆战,不敢在他面前耍出什么花样来。他的整张脸都在散发着一种王者的威严,一对浓重的眉毛永远如倒八字一般地立着,两眉下的肌肉有力地鼓起来,使他的双眉总像在皱着一般,岁月的沧桑虽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这些痕迹却给他的脸增添了一股豪气。此刻,这王者看着自帐外走进的这虎妖将领,缓缓道:“绕过?你可知这一绕要走多远的路?你又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让人界大军包围我军的机会?你以为这是在妖界么?既然要攻占人界,就要想出对付人界防御术的办法,光靠意气用事,能成什么大事?”双目中精芒一闪,帐内众人皆觉周身一寒,那领军大将立时再不吭声。右边第一个虎妖向那将军道:“四弟,人界大军实力竟然如此之强,这是你我均未料到的,连你三哥都吃了大亏,你受这点挫折又算什么?我族的飞虎军在上次那场大战中已经损失大半,如今只剩下一万多人,绝对再容不得有一丝闪失,虽然说绕道而行也是一条可行之途,但那危险实在太大,远比攻下此城更为困难啊。”他旁边那虎妖点了点头,道:“老四,大哥说得不错,你该先多看看人界的兵法才是,那里面确实说出了不少实在的道理,更有很多厉害的战法,比咱们的蛮打硬拼厉害多了。”虎王共有五子,这领兵攻城的乃是老四千钩,性子虽有些急躁,却是众兄弟中功力最高的一个。右边第一个是老大恒歌,他旁边的是老二恨风,这二人平日感情最深,常是老大说要唱歌,老二跟着就跳起舞来,如今责备起老四,却也是互相帮衬。千钩哼了一声,道:“二位说得这么好,为何不上战场上打上几仗?别忘了,父王的天下有一半以上均是由我打下的!”猛一拍椅子,啸川双目寒光迸射,怒道:“你是想表功,还是想让我分出一半天下给你?”千钩闻言惊出一身冷汗,急道:“父王,孩儿不是这个意思……”不等他说完,虎王已一挥手,道:“到一边给我坐下!”千钩急忙溜边儿坐下,再不敢多说一句。望着这几个儿子,虎王不由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这五个孩子中数千钩本领最高,在虎王统一妖界的大战中,他的功绩最为突出,可是这孩子总是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常惹得他一肚子气。而大王子恒歌虽然功力只比千钩稍逊那么一丁点儿,却总装出一副本领不济的样子,也不知心中到底打得什么主意,遇到大战便以自己本事不及老四为借口,将老四推出去受累,全没有大哥的样子,老二恨风倒是有些学识,但本领却是真的不济,也不能托付以重任。小儿子胧星,根本不必说,功夫是众兄弟中最弱的,在虎王看来,他简直是虎族的耻辱,偏偏又争强好胜,总自认为天下第一,说他几次,他竟然跑去找什么狼王,说是要将狼王诛除,好让父王见识自己的真本事,结果一去不回,直到如今才知是流落到了人界。不过他现在老实许多,倒是让虎王对他有些好感。这几子中,他最器重的本是三子陌江,陌江不但武功高强,更是智谋过人,所以他才将攻打人界的重任交给陌江,更将自己最强悍的精锐部队飞虎军分出大半给陌江率领,不想陌江竟然将两万余飞虎军和三万多虎族军队全部损失殆尽,只带着胧星和一个鬼族高手逃回妖界,不由让他气得几乎发疯,深感这三王子也不足为用,将来他死之后,虎族的王位只怕无人有能力担当。叹了口气,啸川忽向司刑君问道:“北域主,人界军队实力如此之强,单靠普通军士之力绝难将此城攻下,我决定亲自上阵,你意下如何?”司刑君摇头道:“绝不可。虎王若亲自上阵,或许战局立时便会扭转,或许这汉关立时便会被攻克,但……先前我便已说过,李狼现今的力量绝不亚于虎王,不怕虎王恼怒,依我看来,虎王唯一超过李狼的地方,便只是虎族特有的慑心术而已。不过李狼却并不知虎王底细,在他心中,虎王的功力可能远在他之上,所以一旦开战,他必有所顾忌,但如果虎王亲自上阵,一时间虽可令我妖军占据上风,却可让李狼得知虎王实力,到那时……只怕他放手一搏,再加上人界与鬼界二界之力,形势就绝对不妙了。”虎王沉吟片刻,终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可如今怎么办?人界的大军定会迅速赶来支援他们,到时……”话未说完,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身为一界之王,竟然被这点小事困住,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虎王一惊,以他的功力竟不知有人潜入附近,立时怒道:“什么人?”那声音再次响起:“锁妖大神――天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