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神秘声音说出“锁妖大神”四个字时,大帐中所有人均长身而起,骇然对望一眼后,便立刻竖起双耳追寻那声音的源头,但以虎王功力之深,一番寻找后却也是一无所获。那声音再次响起,道:“想用你们那超凡的耳力寻我么?不要费力了。”声音甫歇,一道耀眼的光芒忽在大帐中间闪亮,虎妖们目力远胜凡人,对这光的感觉就更强烈,当即眯起眼睛,伸手挡住眼睛。光芒过后,大帐中央出现了一个身着银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那件长袍不知是用什么制成,表面光滑如水,自其上隐隐散出一层雾气,被光一照,显现出流云一般不住浮动的花纹,一看便知绝非凡间之物。这男子身材瘦长,两腮微微内收,人显得有些消瘦,两道眉毛又细又长,离得远了几乎看不清楚,双眼深陷于眼窝中,眉骨却高高耸起,若是站在光线较暗之处,别人简直看不到他的双眼;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用一条与衣服料子相同的银灰色带子缠紧,头上戴着一根中间镶嵌着淡蓝色宝石的绿色的头箍,直卡在额头上方,却与一身衣服的彩色不大相配。单看其人相貌,无论如何也没法和“神”这个字眼联系在一起,但再看此人衣着,却又让人不禁疑心他或许真的是一位法力强大的神仙。几位虎族王子均气运全身,全神戒备――不论这人是谁,既然他能在虎族高手毫无察觉之下进入中军大营,更突然出现在虎王大帐中间,其本事都强得不可思议。那人环视四周,将每人脸上的表情均看了个清楚后,冲着虎王笑道:“怕什么?我此来是帮你们的。”虎王一怔,沉声道:“帮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这自称“锁妖大神天疏黄”的人眼睛一翻,双目自那深陷的眼窝中迸出一点光彩,目视虎王,缓缓道:“未猜错的话,妖族之所以能穿越二界之隔而进军人界,皆是靠‘那人’之力吧?”此言一出,除司刑君与胧星外,其余人均是全身一震,愕然不知如何回答。这天疏黄仰起头干笑了几声,重又看着虎王,道:“本大神也是受‘那人’指点,才下界来助虎王平定人界。”虎王的目光一闪,凝视天疏黄半晌,终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若无‘那人’,此刻本王还不知世分七界,更不可能来到人间,但……你真的是神?”天疏黄正色道:“我乃神界锁妖大神,专司管理妖界之事,日前得‘那人’指点,才下界来帮虎王――难道我知道‘那人’之事,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司刑君在一边听得倍感纳闷,全不知他们所说的“那人”到底是谁,但听闻神竟然要帮助虎族占领人界,不由让他心头一沉,只觉自己的计划怕要因此而受到影响,不由皱起了眉头。虎王此时沉吟道:“即便如此――阁下为何要帮助我族?难道也和‘那人’一样……”他故意不将话说完,一来是看看这天疏黄是否真知那人底细;二来――“那人”的话,他也不敢随便告之他人。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天疏黄摇头道:“他那种不着边际的无用想法,我可不敢苟同,不过……”看了看帐内其他人,微微一笑,道:“虎王可否与我单独一谈?”虎王犹豫了片刻,终道:“好!”向几位皇子和司刑君一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众皇子们看看天疏黄,又看看虎王,显然是不放心这个自称为神的人。虎王一瞪眼,道:“难道我需要你们的保护么?”众皇子闻言急忙退了出去,司刑君虽不甘心,却也只得无奈地跟着退出,老老实实地远离大帐――他虽想潜伏附近偷听,但无奈虎族的耳朵太过灵敏,知道自己一定瞒不过这一族之王。众人退去,天疏黄大摇大摆地走到右边,一屁股坐在恒歌方才的位子上,道:“老实与你说吧――你可知神界由何而来?”虎王一怔,不知他未何突然说起这个,慢慢坐下,道:“这与你助本王攻克人界,有何关系么?”天疏黄笑道:“妖族的脑袋啊……”话未说完,但其意已不言而喻。虎王微微有些恼怒,但又不敢发作,只得隐忍着。天疏黄笑够了,正色道:“远在上古之时,这天地间只有四位大神,神界便是他们安居之所。他们中法力最强西华神心怀宏图大志,欲将七界尽收掌中,使神界成为七界之主,但可惜其他几个却一心苟安于现状,并一力阻止西华神,最后终演化成了一场大战,另三位大神中除龙神早已脱离神界,未参加大战外,其余两位皆被西华神杀死。“但西华神也在此战中受了重伤,他知自己来日无多,深深为不能达成所愿而感到难过,于是他便在人、鬼、妖三界中寻找拥有绝顶之智与强大力量者,将他们带入与神界相邻的仙界之中,封其为仙,通过长期的考验,再从这些仙人中选出极为优秀者,带入神界,成为他的继承人,好在日后完成他的愿望。“西华神只用了数年的时间,便令神、仙二界初具规模,随后他便仙逝而去,但神、仙二界,却已可自行发展了。”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下来,虎王听得入神,见他不说,怔道:“怎么不说了?你还未说这与你助本王攻克人界有何关系呢!”天疏黄道:“后来果如西华神所愿,神界凭着绝顶的智慧与力量,终于使自己成为高高在上的众界之首,为了方便管理各界,神界分化为七部分,分别管理一界。“随着神界的不断发现,这七部分竟慢慢演化为七神国,而且各国的力量变得越来越不均衡,为能维持神界的安定,管理七神国之首的神之国便定下种种规矩,以约束强国之力,增加弱国之力,但没有想到,这却成了日后七国大战的引子。”虎王愕然道:“什么?神界也在打仗?”天疏黄点了点头,道:“你以为只有人、鬼、妖这下三界中才有战争么?只要是有权力与欲望的地方,就不会没有争夺,神界当然也不例外。我身在的妖之国,专负责管理你们妖界,但迫于神之国早先定下的那些规矩,却不能利用你们的力量――妖族的力量是几界中最强大的,你说,我们能甘心么?”虎王双目微合,眯着眼看着天疏黄,缓缓道:“你的意思是――你帮我打下人界,我再帮你与其它神国作战?”天疏黄笑道:“不错。只是神界早有规矩,若是哪国随便动用所辖之界的力量,其它六国便会联手攻它,所以此事必须秘密进行,绝不可向第三者道。”虎王微微一笑,眼向帐顶望去,道:“可这样对我族有何好处?人界虽然难打,但……总比神要弱得多吧?你助我攻下人界,并不需费多大力气,可之后我却要拼着全族性命,去帮你攻打其它神国,我族未免也太吃亏了吧?况且……谁知你们灭了其它六国后,不会再向我们下手呢?”天疏黄笑了笑,道:“向你们下手?你以为妖界是什么好去处?我告诉你,与神界相比,其它诸界不过是破败的荒野罢了!自然,与神交战要比与人交战难得多,但是将来我国取胜,你不但可稳坐妖界之主的宝座,还可成为神界大神之一,可对其它诸界予取予夺,难道这不值得耗费些兵士的生命来交换么?”虎王渐渐被天疏黄的话语所打动,“成为神界大神”,这句话中饱含着**,他虽未到过神界,但想着神那卓然的地位、可对其它诸界予取予夺的权力,向往之心不由得油然而生。何况他之所以屡屡发动战争,为的就是这卓然的地位和绝顶的权力!见虎王的目光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天疏黄不由暗笑不已,立刻接道:“况且我国还会将神界威力巨大的各种法器送予妖族大军,使他们成为堪与神军匹敌的强大队伍,虎王将来并不会因与其它神国交战,而损失多少部下的。”虎王的眼睛又是一亮,问道:“法器?那又是什么?”天疏黄道:“神之所以能凌驾与众生之上,靠得并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靠聪明的智慧与强大法力结合,而造出的各种神奇法器。请看――”说着,自长袖中取出一颗鹰眼般大小的赤红色珠子,道:“此法器名为‘血魂珠’,只须以意念之力催动,它便可放出赤红之气,将百丈之内的敌人击杀。”虎王一皱眉,道:“这一个小小的珠子,怎比得上我虎族勇士强横无比的气劲?本王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用!”天疏黄笑道:“妖族力量绝顶强大,这我承认,但是若对方有千军万马,就算站在那里让你杀,你力量再强,难道就不会有耗尽之时么?而用此珠击敌,却不用耗费半分力气,只须以意念之力驱使它便可,有了它,便是只有一人,也足以对付千军万马了。”虎王眼睛再次闪亮,紧盯住那红色的小珠子,讶道:“这东西真有如此之功?”天疏黄道:“这算什么?在神界,这只不过是极普通的法器罢了。虎王若答应相助我国,到时我国自当奉上真正威力无边的法器。”见虎王仍有些犹豫,天疏黄将那血魂珠掷向虎王,道:“大王自己试试便知,只要将它握在掌中,集中精神驱使其力射出便可。”虎王将那珠子一把抓住,放在掌中看了半晌,猛然将它握紧,集中起精神感觉它的力量。刹那间,这血魂珠忽然生出一股气劲,倏然包住虎王的拳头,隐动着赤红色的光芒。虎王将拳头一举,如催动自身气劲一般将那红光射出,红光电般射向帐顶,将大帐之顶撕开一个大洞,而虎王自身的真气却并无并分消耗,虎王心中一震,当下连续催动红芒射出,霎时间,百多道红光依照虎王意志向四面八方射出,眨眼间将一个好好的大帐击出许多大洞,而这血魂珠的力量却也用尽了。附近的妖兵见状一惊,急忙飞奔而来,几个皇子也随之赶来,见虎王无事,才松了一口气。虎王看了看周围的兵士与诸皇子,道:“你们退下,我与贵客尚有要事商谈。”众兵及皇子们虽是满腹惊诧,却也不敢多问,只得退下。众人退下后,虎王皱起眉头,道:“这珠子虽然好用,可只能用这么几下,未免……”不等他说完,天疏黄已道:“这血魂珠只是寻常法器,本身力量有限,但只要能击中敌人,便可自敌人身上夺取力量,如此就能连续不断地射出血魂气劲。”虎王缓缓垂下头,假装沉思,实际却是要掩藏起自己那充满了喜悦的兴奋眼神,此刻他的心中不断盘算着――这血魂珠如此神奇,天疏黄却说这不过是极普通的法器,若是自己将来成为神界一员,得到各种法器定然更加威力惊人,到那时,自己的力量必可达到诸界绝顶,再加上手下妖族的强大军队,定可轻易将神界攻下,一跃而为诸界之首。想到此处,他不由更感兴奋无比。稳了稳心神,他缓缓抬起头来,虎王又看了看手中的赤血珠,问道:“锁妖大神,这血魂珠虽好,但只有一颗,又能有什么威力?”天疏黄笑道:“虎王若能答应为本国效力,我便可先送给虎王大军一万颗赤血珠,虎王手下飞虎军不正好有一万之众么?”虎王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本王愿意为神界效力!”天疏黄仰天笑道:“好!虎王果然痛快!我这就回神界禀报我王,随后便将一万颗血魂珠奉上!”光芒一闪,天疏黄立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