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乍现,便已飞近君自傲,而君自傲正挺枪杀向虎王,完全未留心这道自背后偷袭而来的银光。但他的鬼雾便如自身肌肤的延伸,银光一撞破鬼雾,他便已有所发觉,但无奈那银光的速度太快,快到以他的身手,亦反应不及的地步,他刚要回头抵挡,银光便击在他背上。霎时间,一种软弱无力的感觉顺着背上被击中那处,迅速向他的全身漫延开来,酸、软、麻、胀、痛……种种不好的感觉忽然同时集中在君自傲体内,他只觉五内俱焚,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身上的鬼甲、背上的鬼翼忽然消失不见,掌中的鬼印战枪也化为黑气回归到血脉之中。他脑中一片混乱,人也渐渐失去了意识。便在此时,银光自背后向他的周身蔓延开来,眨眼间便将他整个人都包在银光之中,如此一来,鬼雾失去了与君自傲真元的联系,便渐渐消散,而君自傲虽然已经完全昏死过去,人去被这银光托住,仍悬浮在空中。虎王见状一怔,随即忙于应付那些水龙,却来不及去想是何人在帮自己的忙,更不知哪个竟有如此功力,能将君自傲这等让自己头痛无比的高手一击制服。龙紫纹眼见君自傲被一道迅逾闪电的银光击中,却根本来不及救援,心中不由一颤,此时见他全身被银光包围,而鬼雾又忽然散去,不由更感焦急,立时疾速向君自傲飞去。蓦然银光一闪,龙紫纹只觉眼前一花,却是一道银光击在自己身上。这银光速度快得无与伦比,以龙紫纹的身手,竟也无法闪躲,才一察觉,人就已被击中。奇怪的是,他虽被击中,却未像君自傲一般昏死过去,人与往常毫无二样,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身子一颤而已。便在他冲势一缓之际,君自傲被那银光包着,倏然直向妖营中飞去,龙紫纹大急,直向君自傲追去。城头上,天涯怔怔地看着,喃喃道:“不可能的,他怎会……怎会……”说着,心中一急,人竟然昏了过去,亏了旁边的祁月怜将她一把扶住。众人尽皆大惊,不知妖族用了何种妖法,竟能将拥有强力法器的君自傲掳走,苏衡北立即凌空而起,直追向君自傲,姬梦龙却因受伤太重,无法御风飞行,只能高喊道:“苏将军,一定要救回君盟主!”此时龙紫纹发出地水龙还剩下四条,虎王仍忙于应付,见苏衡北凌空而来,却也无暇顾他。龙紫纹拼尽全力向前猛冲,在身上金龙战袍助力之下,速度骤然提升,眼见便赶上君自傲。便在此时,一道光芒忽然自前方闪亮,刺得龙紫纹双目生痛,他急忙伸手挡在眼前。光芒消散,君自傲却已不见踪影,龙紫纹不由怔在空中,苏衡北紧跟着飞来,骤然失去君自傲的踪影,亦是大为惊愕,讶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眨眼间,虎王已用最大的力量,将仅余的四条水龙击破,见真正能称得上自己劲敌的人,只剩下龙紫纹一人,不由仰天一笑,吼道:“天神佑我!尔等去死吧!”话音方落,人便向龙紫纹冲来。便在此时,一个阴森可怖的声音响起:“虎王,以为少了鬼天君,便无人能斗得过你么?”虎王一怔,双耳轻轻竖起聆听,却未能寻到这声音的出处,不由心中一惊。刹那间,一阵阴冷的气息自汉关城头涌起,虎王猛然转身,骇然而视,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皮袍,连头脸也用皮盔得面具包得严严实实的奇怪人物岿然伫立城上,冷冷道:“本王这鬼界之王,便来会会你这妖界之王吧!”说着,人已凌空而起,直向虎王冲来。此人正是魄狱芒。他本与君自傲等人一路同行,一道赶赴此地,但中途却不知发生何事,与君自傲等人暂时分开,所以比君自傲等人晚了一步,此时刚刚赶到汉关。眼见形势危急,这从未出过手的鬼界之竟再不保持神秘,命三大域主和手下众高手守住城头,自己飞身攻向虎王。虎王乍闻“鬼界之王”四字,不由一怔,细一感知其身上散发的强大气息,双目不由精芒一闪,道:“人界何时与鬼界联手了?有趣!本王倒要看看你这鬼王有何本事!”双掌在胸前一错,电般向左右挥扫而出,十道细长的蓝色气刃直扫向魄狱芒。魄狱芒长笑一声,猛然将面具一把扯下,那被黑色皮袍和面具紧紧包住的真气之身倏然自皮盔中涌出,刹那间弥漫四周,将虎王笼罩其中,虎王发出的那十道蓝刃齐斩在已经空无一物的皮袍之上,立时将皮袍斩碎。眼见这鬼王竟然化成漫天的气劲,将自己包围其中,虎王不由大讶,不知这是什么奇怪的招术。黑色的气劲暗淡了天光,虎王渐渐感到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见一点精芒在这黑色的气劲中闪动不停,发出一声轻笑,低声道:“让虎王见笑了,本王如今尚无肉身,只能以这般模样活在世上。”语气中丝毫不含任何敌意,虎王不由一怔。汉关之上,人界众高手只见魄狱芒化作黑色气劲,将虎王笼罩其中,随后,自那团黑气中便不时传来气劲碰撞的轰鸣之声,众人皆以为魄狱芒正与虎王缠斗,心中不由十分紧张。而鬼界的三大域主却气定神闲,沧怨的嘴角更是挂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龙紫纹见魄狱芒缠住虎王,再不担心汉关有失,他心系君自傲,便直冲向妖营之中,欲探查君自傲踪迹。君自傲虽是平空消失,但龙紫纹以为,他必是中了妖族背后隐藏的神人暗算,如今极可能身在妖营之中。苏衡北见他冲入妖营,也紧随而去。与气劲之外众人想的不同,魄狱芒化成的气团之中,却并无任何激烈的厮杀搏斗,虎王静静悬停其中,竖起耳朵,聆听着魄狱芒低声细语。魄狱芒淡淡笑道:“难道只是攻下区区人界,虎王便会满足么?你身为一界之主,眼光怎可如此短浅?”啸川冷哼一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嘲笑本王吗?”魄狱芒道:“虎王误会了。若是本王未猜错的话,虎王一定已经得到神界之助了吧?”啸川不由一怔,这件事只有族内诸皇子及司刑君知道,而司刑君的身份特别,不由让他生出一丝猜疑,冷冷问道:“鬼王说什么?本王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他故意装作不知,为的就是套出鬼王的话来,看此事外泄,是否真与由司刑君有关。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大营中,藏着一个对自己不忠的奸细。魄狱芒微微一笑,道:“其中详情,本王早已知晓,虎王不用故作不知了。本王只想问虎王一句――虎王是只想攻下人界,当这区区二界之主,还是愿意打上神界,让高高在上的神,从此成为虎王座下走卒呢?若未猜错的话,相助虎王的必是妖之国的神仙,他们必已答应虎王,只要虎王能助他们完成统一神界之战,便会封给虎王神位,能位列神班。但虎王可曾想过,神界早知妖族力量强大,你又绝非肯居于人下之辈,到了那一天,他们是否真的会赐你以神位?只怕他们只会在暗中下手,找机会将你除掉。就算他们真的会履行约定――虎王又真的甘心成为他人之臣么?”这番话直说到虎王内心深处去,他那个早已经确定的念头,竟然有人相和,不由令他全身一震,目光也生出了些许变化。魄狱芒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微微笑道:“看来虎王早已有此想法,倒是本王低估虎王了。既然如此,咱们便开门见山吧!”顿了顿,魄狱芒道:“自古以来,神界便靠着绝顶强大的力量,压制着其它诸界,妖界如何我虽不知,但虎王心中却一定有数。而我鬼界,世代均要受神界驱策,无数精英被神界收为鬼卒,专为他们在诸界中引魂,而本属于我鬼界领地的黄泉,更被神界长年霸占,却不许我等靠近。如今天下大乱,神界也动荡不安,却正是我辈推翻神界的最好时机,只要虎王与本王能联起手来,神界也并非不可战胜!到时你我登临神界,成为光耀天下的新神,岂不比攻占区区人界强上万倍?”虎王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当下仰天长笑道:“痛快!果然不愧为鬼界之王,果然有一股王者的风范!好,本王就答应你!将来攻克神界后,你我便平分天下!”嘴上如此说着,实际心里却在打着另一种主意。他的野心极大,占领欲更是强得超乎凡人想象,对于能一统天下,成为无人能比唯一王者有着毫无来由的极强烈欲望,但此时眼见人界军力量强大,高手辈出,而自己的妖军却损失惨重,精锐之军只余不到万数,前途不免显得一片渺茫。而此时,魄狱芒的突然出现却为他带来了新的希望,他并不会与谁共享天下,但他却愿意利用可以利用一切,来实现自己的野心。魄狱芒绝不是弱者,有鬼界强大的力量支持,再加上如今他与神界这微妙的关系,何愁不能与神界一争短长?而魄狱芒,利用过后再寻机会将其除去便是了!所以,这虎族之王、妖界之王,便与魄狱芒一拍即合。魄狱芒轻笑几声,他聪明绝顶,又怎看不出啸川的心思?说到头,他也不过是要利用这力量绝强的虎王罢了。对于权力、欲望、地位、声名,这鬼王均看得极淡,正如他自己所说,那不过是累人的东西罢了。他要的,是鬼界众生能得到一个公平生存的机会;他要的,是世上再无强权者称霸天下、为所欲为、予取予夺。对于虎王这只懂破坏与杀戮、权力与欲望的妖类,他心中只充满了不屑,在不久的将来、在神界将在自己手中战栗的那一天里,他必会诛除虎王,为世上除掉这个新的强权霸者。而如今,他却如一个久惯表演的戏子一般,发出一阵似乎是出自内心的笑,道:“虎王果然是聪明人。如果虎王同意的话,自今日以后,你我便各守本营,只假意互攻,却不真动手,骗得神界的支援,壮大你我的实力,等时机一到,便可攻上神界!”虎王点头道:“好!只是……人界大军肯听你的么?”魄狱芒笑道:“若未猜错,鬼天君必是被虎王背后那位大神捉走,人界军联盟中除龙紫纹外,便再无真正大将,他们也巴不得战事暂停,好能喘上一口气,坐等各路大军来援。虎王不妨先行撤军,将大军撤到南方城中,故作不敌人界军,以便能向神界要来更多援助之力。”虎王又点了点头,道:“可人界集齐大军后,若是反向我攻来,又怎么办?”魄狱芒道:“放心,此事由本王负责,虎王只管让队伍休养生息,以备大战便是。”虎王再次点头,随后又不放心地问道:“可是……将来咱们又如何杀上神界?”魄狱芒一笑,道:“虎王大军又是如何来到人界的?”啸川身子一震,讶道:“你是说那人……难道你、难道你也见过他了?”声音中充满了惧意,任谁听了都会大感惊愕――原来这强横无比的一代王者,竟也会对某人怕成这副样子。魄狱芒道:“虎王为何要怕他?他永远也不会成为虎王的敌人,更不会成为本王的敌人――他不会成为天下任何一族的敌人,因为他唯一要对付的敌人――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