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疏黄这番话若是对虎王之流说出,保管对方会立时双目放光,与他一拍即合,然后乖乖地与他配合,最后再被他在不知不觉间悄悄除掉。君自傲却并非这种拥有极大的野心与权力欲的人物,但他此时却冷冷一笑,道:“有趣,君某倒愿听听,锁妖大神打算如何对付其它六国――还有自己的皇帝呢?”天疏黄闻言面上立时放出红光,两眼兴奋的发出光来,问道:“你答应了?”君自傲缓缓道:“那要看你的计划是否真行得通,若是空忙一场,最后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君某可不愿。”天疏黄发出一阵大笑,晃着头说道:“聪明,果真聪明!我就知道鬼天君能成为鬼之国神官之一,必不是笨人!你只管放心好了,我能设计如此大计,必有必胜的把握。如今妖族已然可以为我所用,不远的将来,人界也将是我的天下,然后,我再将鬼界招降,便可拥有能与六国一战的力量!到那时……哼!”他这一番话说得含糊之极,却是对君自傲仍有戒心。看着君自傲,他接着说道:“只要你能一口咬定是鬼国之王千林异派你转生人界,图谋窃得人界之力,用以日后征讨神界六国,我便可趁机鼓动六国合力攻打鬼之国。趁此七国齐乱之际,你我便可轻易除去休元,先成为妖之国的皇帝,为统一神界,迈出这第一步!”君自傲心思电转,但一时间之间却想不出对付天疏黄的法子,他此时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更使不出瞑界以便沉思,只得先虚与委蛇,道:“好!只是你我二人日后若能一统神界,各自地盘又如何分配呢?”他说这番话,旨在让天疏黄误以为自己亦有极大野心,且已经对此事动心,好放松对他的警惕。果然,天疏黄毫不犹豫地道:“你放心,到时神、仙、人、妖四国全都归你,我只要佛、魔、鬼三国便可。日后你我将七界一统之时,也是如此分法,你看如何?”君自傲心中暗笑,暗忖道:“凡是能占大便宜的事,背后必有极大的阴谋与危险,你越是大方,越说明将来利用完我,必会将我除去。何况紫纹早已将龙神所言告之于我,这佛、魔二国中尽多智慧过人之士,国内拥有的法器更是强大无比,而鬼界中则安放着供应整个神界法力的五魂神阵,就算你能履行此言,也只是表面吃亏,实际却是掌握了神界最大的力量,真是个奸滑无比的家伙!好,倒看看咱们谁更厉害!”当下笑道:“这怎么使得?如此一来,锁妖大神岂不是太过吃亏了?”天疏黄笑道:“吃亏是福。鬼王日后免不了要为咱们的大计吃些苦头,自然应当多得才是。”君自傲心中暗笑,嘴上却道:“如此君某就却之不恭了。”天疏黄笑了笑,道:“何必如此客气。不过为大计着想,还得委屈鬼王几日。请勿见怪。”言罢一挥手,两名武士架着君自傲转过身去。君自傲这才看到背后的景象――在身后那面墙的右边,是一道通向外面的通道,而在墙壁的左边,则是一扇暗紫色的水晶门。两名武士打开栅门,将君自傲架入屋中,这屋中布置干净整洁,一床、一桌、一椅放在屋中,壁上一面镜子,却比人界的铜镜清晰百倍,君自傲向镜中一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由大感新奇。两名武士将他放在**,各自拿出一只银色的圆环,在君自傲身上晃了晃,那圆环发出一阵轻柔的光芒,君自傲立觉身体内那种种难耐的疼痛感觉立时消失,人已能行动如常。两名武士转身退出,天疏黄站在门外,笑道:“此处虽然简陋,却也不缺什么,鬼王先忍上几日,待那五国使臣齐聚我国之时,再请鬼王出来作证。”君自傲见他始终不放自己自由,自是对自己仍不放心,冷笑一声,道:“大神最好快些。”天疏黄微微一笑,向那几名武士吩咐道:“一定要替本大神照顾好鬼王!”几名武士齐声应命。天疏黄亲眼看着武士们将水晶门关好,才转身离去。终于得以安静,君自傲不由坐在**,试着聚集身上的真气,但一试之下才发觉,如今身体之内空空荡荡,就如果初入太虚境时一般,被吸走了全部的力量,而此时身体虽然可以自由行动,却仍然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他不由苦笑一声,心道此次真的是毫无办法,只能干等了。方才他未经细想,便先答应下来,而此时细思应付之法,却是茫然没有个头绪,最后轻叹一声,暗道:“看来只有趁六国齐聚之时,当场戳穿天疏黄的阴谋了。至于是否顶用,只能到时再说了。”一待数日,君自傲只觉度日如年,不由想起人间来。龙紫纹一人是否能对抗得了虎王?半途离开的魄狱芒是否能及时赶到,助龙紫纹一臂之力?眼见自己被掳走,天涯又会怎样?越想头越大,越想心越忧,忍不住暗自轻叹起来。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很自私,明明最重要的是人界的安危,明明最重要的是与妖族的大战,可自己想得最多的,却偏偏是天涯。天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幸福;好不容易才结束了悲惨身世给她带来的痛苦;好不容易才从冰冷的邪印尊者变成了今日博爱天下的小女人――幸福的小女人,如今却突然失去了心爱之人,她会如何?她到底会如何?会哭么?君自傲摇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她真的不是爱哭的女人。女人……坚强的女人……再坚强的女人,在爱人有失之时,也不能保持住她的坚强吧?君自傲又点了点头,她会哭的,但她不会一直在那里哭泣,她会忽然擦干眼泪,然后拼了命也要将他找到。可她又怎会知道他身在何处呢?君自傲叹了口气,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也许她会以为是虎妖掳走了自己,因此而闯入妖营中寻找吧!那太危险了,现在的天下已经变了,再不是昔日比武大会时的天下,如今天下高手倍出,天涯在这个强手如云的天下之中,已再称不上高手,她若独闯妖营,结果又会如何?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不敢想象!一想到这里,君自傲就会心急如焚。同时他也会暗骂自己――如今人界形势危急,你怎能总想着自己心爱之人的安危?骂归骂,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朝着天涯那里想着、惦着、念着、忧着。这日正在胡思乱想,水晶门忽然被打开,天疏黄一脸严肃走了进来,道:“鬼王,是时候了。此次来的,均是其它五国中地位最高的大神,一会儿说话时千万小心,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来。”君自傲轻轻点了点头,道:“大神放心好了,君某自知该怎样说。”心头却是一沉,暗道终于等到这天了,却不知揭穿天疏黄阴谋后,众神是否会相信自己。天疏黄一挥手,几个身着暗紫色盔甲的武士走上前来,又用银色的圆环在君自傲身体上晃了晃,君自傲立觉通体发麻,自脖子以下再不受自己控制,软软地倒了下去,两名武士立刻自左右两边将他搀住。天疏黄一笑,道:“还要委屈鬼王片刻。”君自傲被两名武士架着,跟在天疏黄之后出了这暗紫色的房间,穿过数道走廊,终来到外面。乍见阳光,君自傲只觉双目微有些痛,微微闭了一会儿眼,痛觉便慢慢消失。他睁眼再看,不由发出一声惊叹。此时他与一众武士,正站在一座高高的水晶山山顶,在山上纵目四望,只见远处五色山峰连绵不绝,云雾飘渺,笼罩四方,天空中不时有异兽神禽飞过,而脚下不远处,则有一片连绵不尽的楼阁殿宇,虽未能近观,也可感受到其华美绝伦。眼见众武士随着天疏黄向悬崖边上走去,君自傲不由一怔,随即便见天疏黄及众武士脚下涌起一片云雾,人便在空中缓缓飞行。细一看,天疏黄所踏云雾与众武士又不一般,那颜色十分洁白透亮,而众武士脚下云雾却偏于暗紫色,而且略有些混浊。一行人自山上飞下,直落到山腰上一片大殿宇之内。自空中俯瞰之时,只见这片建筑中楼台亭阁不计其数,山石湖泊一应俱全,比之人界皇帝的皇城华美百倍,至落到其中,更令人深深感到什么叫做“置身仙境”。众人落在一座大殿前,殿外早站满了披甲武士,人人负手而立,表情肃穆,颇为威严。天疏黄低声道:“请鬼王打起十二分精神,务要让他们相信才是!”顺阶走入大殿之内,只见殿内不知被什么东西照着,虽无窗子透光进来,却也一片通明。围着殿内中央处的一张巨大圆桌,端坐着五位身着各色服装的老者,观其气势,无不威风凛凛,隐有王者之风,想来是久居高位者。天疏黄进来便施礼道:“让各位大神久等了。”一位身着白色绣云长袍的老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不要多说废话!鬼天君带来了?”天疏黄笑道:“仙云大神还是这副急脾气啊,不用急,来……”他移开身子,挥手令武士将君自傲架到圆桌前,将他放在一张大椅中。几位老者皱眉看了看他,又互相对视几眼,其中一位身着青色长袍,面目颇有些慈祥的老者目视天疏黄,问道:“这便是鬼天君?”天疏黄点头道:“不错。他转生人界,此时的相貌自然与从前不同。”几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红袍老者,颤颤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哑着嗓子,十分费力地说道:“不……不怕,老夫只消……只消用这天眼之镜照……照他一照,就……就能知道了!”说着,又颤颤悠悠地举起镜子,对准君自傲照了过去,看他那股哆嗦劲儿,君自傲不由担心他会一失手,将这什么天眼之镜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旁边靠得近的一位绿袍老者向前凑了凑,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又闭着眼睛琢磨了半天,才像打哆嗦一样晃着脑袋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错不了!是鬼天君。”天疏黄诡异地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嘲讽的味道,说道:“自然是鬼天君,难道我国闲得无聊,拿各位逗趣不成?”几位老者互相对视片刻,几乎同时点了点头,其中一个目视君自傲,问道:“鬼天君,你放着鬼之国中地位显赫的鬼卒之首不当,为何非要冒着那么大的危险,用逆世轮回之阵转生到人界去呢?”天疏黄先长笑一声,道:“各位还是不信么?好,鬼天君,请你将事情仔仔细细地和各位大神说个明白吧――放心,只要你能弃暗投明,我等均不会为难于你。”君自傲淡淡一笑,道:“锁妖大神放心,君某一定将所有的一切,均说个明白。”看了看在座众人,道:“神界七国征战不休,其中却一人,竟然破坏七国之间的盟约,打算动用本国所辖之力制造混乱,挑拨六国联手剿灭鬼之国,再趁机谋反,夺取本国大权后向诸国下手,这人便是君某身后的这位锁妖大神。”他怕说得多了,天疏黄有机会阻止,便言简意赅地说了个大概,但各大神定能听得明白,再问细节时,天疏黄想阻止也来不及了。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大惊失色,齐望向天疏黄,君自傲冷笑一声,道:“锁妖大神,在下说得可有错?”天疏黄冷笑一声,毫不慌张地缓缓道:“我早知你不是如此易与之辈,所以才特意为你安排了这场会面。各位,你们辛苦了。”君自傲闻言面色一变,才知这一切原来只是天疏黄安排好用来测试自己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