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受八拳反噬之力而昏死过去,只觉身处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蓦然间,她看到了韩缕,正在看着她微笑,她不由伸出手来,想拉住韩缕,但韩缕与她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消失在黑暗的远方。天涯只觉一阵悲伤,眼泪不自觉地滑落。此时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传来,天涯不由立时惊醒,她翻身而起,只见人界大军与妖军正拼命地攻击着黑塔,不由大感愕然。身旁的将军见她醒来,喜道:“你终于醒了!”天涯愕然道:“他们在做什么?黑龙死了么?”那将军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却发生了数件大事,此时却来不及向你解释了。总之,现在释天大神要利用五魂神阵之力使七界合一,若被他得逞,诸界将发生天崩地裂的大灾难,所以君盟主和龙盟主现在正拼命阻止释天,但释天法力无边,只有毁掉此塔,两位盟主才能战胜他……”不等他说完,天涯便已感觉到了君自傲那强大的气息在远处涌动,她急忙回头望向远处,只见空中浮着一片乌云般的黑雾,黑雾之下,龙紫纹正拼命飞向这里,她不由愕然自语道:“那释天呢?难道……”身子一震,她已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中暗道:“老天啊,求你不要再让我失去他了!”白光刺破黑雾,猛烈地爆发开来,君自傲如断线风筝般自空中跌落,天涯远远瞧见,一颗心不由急向下沉,霎时间怔在当场。待见到龙紫纹亦被击落,她突然猛一咬牙,怒喝一声,冲向黑塔,口中大叫道:“大家都闪开!”说着,一股强大的气息已自其体内涌出,黑塔周围的众人见状急忙骇然退开。来到黑塔之前,天涯抬头凝视黑塔上的裂痕,惨然一笑,道:“自傲,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说着,猛然一拳击出。一团光芒立时顺着她的拳头飞射而出,化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将黑塔笼罩其中,在这光球之中,无数气刃不住四下飞射,如同一把巨大的铁锤一般,将本已裂痕满布的黑塔敲得不住颤动,气劲撞击中,黑塔终于再承受不住,轰然倒塌。这正是那要命的第八拳――天灭。若是君自傲已死,自己活下去也再无意义,这一拳正好可以助世人解除大难,又可以让自己随君自傲而去;若是君自傲未死,这一拳便可让释天再无杀他之力,自己纵然死了,也值得!所以天涯才不顾一切地使出了这对敌人和自己,都可怕无比的一拳。她尽力压起力量,让天灭之力只笼罩在黑塔之上,却未再向外扩而及他人,所以这次她人却未在天灭之中。但即便身在天灭光球之外,那巨大的反噬之力还是一样不断地传到她身上,一阵眩晕中,她只觉一双大手紧贴在自己背上将所有的反噬之力吸了过去,天灭消散,她急忙回头后望,只见沙上音微微一笑,道:“还是让我这没用的老头儿代你死吧……”又过了七八天,戚氏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丫环陪伴下到院中散步。这家宅院广大,布置典雅,一看便知是书香门地大富之家。戚氏出于礼貌,只在所居院落中行走,倒未踏足院外别处。这天君苇斋闲坐屋中,戚氏弄儿为乐,正自欢娱,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叩门而入,一揖之后说道:“我家主人欲请君相公贤伉俪到前堂一叙,不知方便与否?”君苇斋一怔不语,戚氏欣然道:“我们讨扰了多日,早想到恩公面前谢恩了,只是怕恩公事忙。如今恩公相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言罢整了整发髻,抱起孩子道:“烦请您在前带路。”老者又是一揖,做个手势,请君苇斋与戚氏先行。君苇斋晃如未见,仍在一边发怔,被戚氏推了推后,才回过神来,与戚氏一道随老者而去。不多时,三人穿过庭园来到一座大屋前,不及进入,屋内早有一人迎了出来。戚氏见他卅多岁年纪,身着懦生长衫,三缕墨髯垂于胸前,颇具出尘之姿,料想定是此间主人。果然此人开口道:“君贤弟贤伉俪在我这小宅住得可还好?”君苇斋一笑无语,戚氏见状急应道:“这位想必便是恩公吧,我夫妇二人若不是得遇恩公,还不知能否活到现在,请受小女一拜。”说罢便欲拜下去。那人见状大惊,急上前扶住戚氏,连声道:“这岂不要折煞在下了,在下万万不敢当!”口里说着,眼睛盯的却是戚氏怀中的孩儿。君自傲看着这人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人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戚氏此刻正低着头,倒未曾察觉。这人向堂内一摊手道:“来,咱们到堂中再叙吧!”戚氏应了一声,扯着满面忧色的君苇斋步入堂中。坐定后,主人向戚氏言道:“在下早年与君贤弟相交甚厚,几年前在下到北边做了些生意,没赔没赚的,就干脆回来家乡。唉,不想几年未见,贤弟他竟落泊成这个样子……都怪在下照顾不周啊!”说到最后一句时竟看着君自傲,倒似在对他致歉一般。戚氏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夫妇二人能得不死、这孩儿能得降生,都是蒙恩公高义大恩,我夫妇二人结草衔环亦不足为报,恩公却还这样说,真折煞我夫妇二人了。”主人笑了笑,说道:“弟妹莫要如此叫我了,在下姓孟名复,若不嫌弃,便叫我孟大哥好了。这次请二位前来,一是祝贺二位喜得贵子,二是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君苇斋沉着脸呆坐一旁,不言不语,戚氏无奈之下,只得再开口道:“孟大哥有何差遣,吩咐一声就是了。”孟复连道不敢,接着说道:“君老弟的文采出众,我有意助他赴京应试,不知弟妹意下如何?”戚氏喜道:“这自然好,若真能得中个一官半职,也可报大哥大恩,只是我家相公已久疏诗书,恐怕……”孟复摆手道:“这到不难,我在城外北郊有座旧宅,君老弟尽可到那里发奋攻读,如今离乡试尚有半年,时间上是足够了,只是为他能专心读书,这段时间弟妹要与他分开,不知弟妹是否愿意?”戚氏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相公能有出头之日,几日分离又怕什么?只是要劳恩公费心,贱妾着实过意不去。”孟复笑道:“同意就好。”转头对君苇斋说道:“君老弟,弟妹和你家少爷在这儿绝不会受亏待,你就安心地去读书吧!我看今夜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去吧。”君苇斋勉强一笑,点头应允。当晚用过晚饭,戚氏遣走了两个丫环,关了门,才面带不悦地向君苇斋说道:“难怪你那些旧友不爱理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孟大哥对咱们可是仁至义尽,你却连好脸色也不曾给人半分,真难为你是怎样做人的!”君苇斋苦笑一声,告罪道:“是我不好,下次改过就是了。”说完便怔怔地看着戚氏。戚氏不由嗔道:“呆看什么?早些歇了吧,明天早些去,为了咱们,更为了孩子,你都要努力发奋才是。”君苇斋眼圈一红,道:“明日咱们便要分别了,你会想我吗?”戚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不过分离半年就这个样子,你也真是没出息。”随即一笑,道:“我当然会想你了,不过你却不要想我,要好好用功,知道么?”君苇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允。第二天用过早饭,孟复便来接君苇斋过去。君苇斋极不情愿地与戚氏道了别,洒泪而去,戚氏欲相送到府外,却被孟复拦住,言道如此一来定增君苇斋留恋之心,于前途无益,戚氏亦觉有理,便任由君苇斋自行去了。君苇斋离开居所,却并未去什么城外北郊,而是径直来到昨日那所大堂前,孟复亦随后而至。孟复一拱手,说道:“多留无益,你还是快快安心的去吧!”君苇斋泪流满面,颤声道:“这一去之后,可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们?”孟复摇头道:“若不是你沾染了些许法气,连这几日的相聚亦不可得。如今你限期已满,任谁也留不住你,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化成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潜入地下而去。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释天的心随着这阵轰鸣之声猛地一颤,他骇然望向五魂神阵,只见那黑塔已经完全倒塌,无数磷光自其中飞散而出,如流星一般在天空中四处乱窜,他不由怒吼一声,狂喝道:“是谁?”在倒塌的黑塔前面,天涯与一个老者并肩而立,双目中泪光闪烁,高声道:“是我!君自傲的妻子――天涯!”她旁边那位老者,正是魔之国的皇帝沙上音,此时,这爱骂人的老头儿脸上充满了笑容,道:“好孩子,真是好样的,别担心,我看君自傲这小子……一定没死……”天涯看着这老人慈祥的面容,哽咽道:“您这是何必呢?”沙上音笑道:“你还年轻,将来有的是幸福的日子要过,我不同,我已经是个老不死的啦!反正再过几年,我也一样会老死,还不如将这个机会给我,好让我也能流芳百世,呵呵……”就在这未完的笑声中,老人缓缓闭上了双眼,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一道耀眼的磷光自其体内飞出,随着其余磷光一同满天飘飞。释天怔怔地看着天涯,突然发出一声狂叫,随即又是一阵狂笑,便似疯了一般,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自他身上发出的那种温暖而柔和的气息,忽然间变得混乱无比,一阵阵寒意不由涌上众人心头。就在此时,龙紫纹却挣扎而起,仰天笑道:“我这主人,竟还不如一把战刀,真是可笑啊!”说着,人已凌空而起,直冲向释天,喝道:“如今神阵已破,你还能凭什么来扩展天柱?还是随神阵一道去吧!”地上,君自傲也已挣扎着站了起来,长笑一声,道:“不错,释天,你认输吧!”说着,人凌空而起,挺起鬼印战枪,直冲向释天。释天的眼中寒光连闪,咬牙道:“无知、愚蠢、自私……你们…你们要付出代价!我要让你们为神阵陪葬!”狂吼声中,他双手齐伸,君自傲与龙紫纹同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吸向释天,释天双手一抓,便将二人脖颈抓在手中,向黑塔的废墟处一推,两道白光便自其掌中爆发,将二人轰飞千丈,直摔在黑塔废墟之上。天涯悲呼一声,急忙冲向废墟,只见龙紫纹与君自傲并排倒在废墟之上,浑身满是血污,但却仍在不住喘息,一时间却无性命之忧。人界诸高手亦奔上废墟,扶起二人,齐将体内真气送入二人体内,拼命保住二人性命。释天冷冷一笑,随即又惨然一笑,道:“想救他们么?你们也要死!”说着,双手忽然向空中一托,一个团光芒在其手上不断变大。君自傲与龙紫纹全身无力,完全动不得分毫,眼见释天不住积蓄力量,意图将众人一举除去,却是无法可想。正在此时,一个瘦小的青色身影分开众人,直奔过来,高叫道:“大王,快用鬼噬啊!这么多魂魄的力量,应该可以对付释天了!”众人齐转头望向那人,只见此人皮肤发青,身材瘦小,却正是那青鬼,此时他身上再也没有那淡淡的蓝光,再无鬼卒那种虚无之身,却与其他人无异。鬼卒所以能有虚无之身,全仗安放在神界中的强大法器之力,如今神界法力全无,他们便立时恢复如常。青鬼本来一直与极道灵使等被贬鬼卒一道,在人界军中助战,一见自己的虚无之体消失,便立刻吓得天涯闻言急问道:“难道鬼噬可以吞噬魂魄么?”青鬼点头道:“我听别的鬼卒说过,大王前世时便曾用这种方法来增强力量,不过那只能增加一时之力,却不可长久,所以大王就弃之不用了,眼下为对付释天,却正好可以一用啊!”君自傲轻叹一声,道:“可惜我现在根本无力再用出鬼噬……”正说着,手中的鬼印战枪忽然猛地一颤,一股巨大的力量自枪上传入君自傲体内,君自傲只觉身上的伤势立时痊愈,真气亦随之生出,虽然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却也足以用之运起鬼噬,不由立即长身而起,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鬼印战枪,道:“是你将力量传给了我么?”战枪又颤了一颤,仿佛在回答主人的问话一般,随即便发出一声脆响,碎裂开来,散落一地。君自傲看着鬼印战他的残屑,郑重地一垂首,道:“谢谢!”黑雾冲天而起,飘游在空中的魂魄纷纷被吸入其中,君自傲只觉体力的力量不断增强,轻啸一声,人已凌空而起,鬼噬之气弥漫而出,霎时将所有的魂魄裹住。释天地远方冷冷地注视着他,道:“想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我么?好,就让我看看,谁的力量更强吧!”说着,双手猛然向前一推,头上那已经变得硕大无比的白色光球立时飞射而出,直奔黑雾而去。便在此时,黑雾忽然收缩,眨眼间涌回君自傲体内,君自傲只觉体内力量鼓胀,几乎要撑破他的身体,眼见光球飞来,他忍不住长啸一声,振动双翼,运起这令身体难以承受的巨大力量,直撞向光球。巨响声中,白光四散,将整个鬼界映成了一片白色,君自傲冲势不减,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冲向释天,释天愕然而视,自语道:“他的力量果真能超过我么?不可能!”说着双掌齐出,向君自傲迎去。又一声巨响传来,鬼界中的一切都被笼罩在光芒之中,每个人只感觉睁眼如盲,连身边的人亦已再看不到,到处是一片白色的光芒,人们便如置身于光海中一般。许久之后,白光渐渐消散,人们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君自傲独自浮于天宇,而释天大神已经不见踪影。许久之后,在黄泉这块土地上,才暴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