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淡化处理

黑色桑塔纳开进区委的时候，远东的新总经理李利伟已经在区委办公楼下等着了。其实区委内负责接待的人都知道，这位李经理如今正是萧书记的心腹爱将，几次劝他在接待室里等萧书记回来便是，但李利伟听说萧书记为了远东的事情，亲自前往星城拜访省工行陈行长，为远东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型国企争取到足足两千万贷款，还哪里肯安坐休息室等他？坚持在区委楼下迎接萧宸的回来。毕竟在他看来，这年头一个副处找省分行贷款，恐怕是要拿热脸贴贴人家的冷屁股的。萧宸从车上下来，并未等黄睿前来开门，却是自己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李利伟迎了上来，看着萧宸面带微笑伸出手来的样子，这位远东稀金新任总经理心潮澎湃，两手紧紧握住萧宸的右手，用力摇了一摇，立军令状一般地道：“萧书记，您对我们远东的大恩大德，我们远东上下五百员工铭感五内。请您放心，我李利伟就算累死，也一定在三年之内，给您一个独步潇南的大远东！如果做不到，不用您撤职，我李某人自己打包袱滚蛋！”萧宸有些惊讶于李利伟的话，他自然知道，在体制内做事，哪怕在国企，能不担责任的时候绝不担责任，这是一个绝大多数人都明白而且必然遵循的“为官准则”，但李利伟这个人，看来倒真的天生不是做官的料，居然一口就打下这么大一个包票，要知道远东稀金的总经理，好歹也是个正科，多少人做梦都想干呢。“把远东做大做强，不是为我，是为你们自己。”不论李利伟是不会做官，还是信心十足，萧宸对他能说出这样一番破釜沉舟的话都是很欣赏的，伸出左手在李利伟的肩膀上拍了两下，道：“独步潇南的大远东……嗯，我会时时关注你们的发展，期望你们能为鼎清经济的腾飞，特别是工业腾飞作出自己的贡献。还是那句老话：周密企划，放手去干，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凡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在不违法、不违纪的前提下，我决不推辞。”李利伟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深深的知道，能得到萧书记的如此承诺，于远东而言善莫大焉，萧书记对远东，实在是仁至义尽。如果这还干不好事业，不用别人说话，自己都没脸见萧书记了。－－－－－－－－－－李利伟走后，萧宸便来到谢书记的办公室，前来询问一下即将参加的全省防汛抗旱工作会议和世界水日纪念大会的事情。谢书记的秘书王平对萧宸十分客气，根本没有通传就直接领了萧宸进去。他心里清楚得很，谢书记在鼎清区一把手的位置上顶多只有一两年了，到时候即便按照正常秩序顺位往上排，萧宸也应该是区长，何况现在萧书记别看初来乍到，他的人缘却好得出奇，竟然比在鼎清经营了八年的林区长还多了一位常委支持。有些人觉得这仅仅是因为萧宸背后有着王副书记的影子，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投入到他的大旗之下。可是王平却深知，王副书记和鼎清区之间差着一道市委，等闲不会插手区区一个县级机构的事情，再说萧书记背后有王副书记，难道林区长背后没有人？张书记背后没有人？背后完全没有人的领导，谁能真正看好他的将来？官场之上，比的永远不会只是才干和政绩，虽然这二者也是十分重要的个人基础，但更多的时候，人脉的力量，会比前两者更具威力。这不是某一个时代的不幸，而是过去、现在甚至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继续存在的客观现象。因为社会就是人际，官也是人，谁都愿意使用自己了解且能控制的人，如果不能，也希望用熟悉的人，这是一种天性。即便美国标榜的全民普选政治制度，不也造就了不少父子总统么？至于各种制度先进性之类，王平根本懒得考虑，这东西又不是他能改变的，他只能习惯，而且也已经习惯了习惯。萧宸看着王平，笑着道：“王主任打算什么时候去基层锻炼？应该快了吧？”王平看着一脸和熙笑容的萧宸，心里动了动，笑道：“这还要看谢书记和各位领导的安排啊，我个人坚决服从组织安排……至于从个人才能特长上来说，我其实倒是对经济工作更了解一点。”萧宸点点头，忽而笑了笑：“我看过王主任执笔的报告和一些规划的可行性论证，也觉得王主任对经济工作很有了解，要是能帮有机会让王主任帮我一把力，那就好喽，就像经委这样的部门，正需要有能力的年轻干部充实进去……”其实萧宸自己恐怕才是整个区委最年轻的干部，只是体制内就有这么一个特色，领导就是领导，哪怕二十岁的领导夸奖五十岁的干部“年轻有闯进”，这个“年轻”你也得担着。王平今年已经三十五岁，其实倒也不算很大，但毕竟比萧宸大了十多岁，原本听着这样的话应该觉得有些别扭才是，但他没有别扭，做了这么多年的秘书，王平深知“领导”二字的威力，领导说你是年轻干部，哪怕你五十岁了，顶都谢了，你也得赶紧年轻着，因为“年轻”说明还有前途，没人跟前途过不去，不管是二十岁还是五十岁。“要是真能给萧书记打打下手，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啊……萧书记，请进。”这时候王平的话，似乎就显得更加客气起来了。萧宸轻轻一笑，敲了敲门：“谢书记？”“萧老弟？快请进，快请进。”谢书记自从萧宸上次让李云新停止对某些事情的暗中查证之后，就对萧宸格外客气起来了，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都是老弟前老弟后的，好像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变成亲密无间的战友一样了。萧宸推门进来，谢书记早已起身到了办公室中间，朝旁边沙发一指：“来来，萧老弟，咱们坐着说话。”萧宸谢了一句，却是等谢阳书记先落座，这才坐了下来。两人坐好，谢阳书记就摸出烟来，递给萧宸一根，萧宸接过烟，也立刻拿出打火机帮谢书记点上，谢书记点燃烟抽了一口，看着萧宸的目光就多了一分欣赏。萧宸自己点燃烟之后，谢书记主动发问：“远东的事情，现在算是有个初步结果了吧？皮望业的情况严不严重？”这话其实真正说起来，谢书记作为区委书记要询问的话，应该直接找到李云新去问，对此，谢书记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但奇怪的是他却找了萧宸在问。萧宸心中明白，这是谢书记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萧宸对纪委的影响力，特别是他本人对李云新本人的影响力。当然，谢书记也有可能是故意这样拿话刺萧宸，只是萧宸看了谢书记一眼，觉得不是很像。“皮望业的事情，严重违纪现在是已经完全可以肯定的了。至于违法，想必也跑不掉，只是在其违法的程度上，还需要检察机关进一步查证核实。”萧宸答道。“哦……是这样啊，嗯，皮望业这个同志，是太让人失望了。”谢书记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但萧宸听了这话，却有些疑惑地看了谢书记一眼，他知道，谢书记这话肯定要先抑后扬或者先批评一下再挽救一把了，这是很寻常的“领导艺术”。果然，谢书记叹了口气之后，却又补充道：“不过，皮望业同志的情况还是有些特殊的，萧老弟，你知不知道，他当年是因为对越作战受了伤，脚跛了以后才复员回地方的，是拿过二等功的战斗英雄……我是这么觉得，对于这样一个当年的战斗英雄，虽然功不能抵过，但是也要充分考虑影响，如果处分得过重，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非议。所以我的意思，是不是淡化一下影响……萧老弟你看呢？”萧宸这时候已经知道皮望业当初是走着分管工业的邹副区长的路子上去的，而邹副区长是紧跟林志立脚步的，这就让萧宸有些奇怪，老谢这时候出来保皮望业一把，是什么意思呢？“皮望业的事情……”萧宸略微斟酌了一下，沉吟着道：“如果没有牵扯刘金生的事情太多，我原则上同意淡化处理。”淡化处理的意思，就是低调着处理，不搞得人尽皆知，而且处理手段也会相应的温和一点，但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有处理的。谢书记满意地点点头：“嗯，那好，纪委那边，我就打这么一个招呼了，让他们查归查，不要太招摇了。”萧宸点点头，见谢书记不打算说别的事情，便问道：“这一次防汛抗旱工作会议，我这里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还要请谢书记提点一下啊。”谢书记就笑了笑：“我记得萧老弟是京城人吧，难怪对我们这里的防汛情况不是很了解，我大体上给你说说，咱们朗柳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