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跃上桥头。所有人都停止了打斗,包括阴严道在内,几十双眼睛惊愕地看着阴若华。“放开我姑姑,不然今天晚上峨世家和幽世家必定会踏平你们阴世家!”峨无羁在桥头大吼,却不敢过分靠近阴若华,以免刺激她做出更疯狂的举动。“只要楚天死,我就立刻放了峨山月,跟你们去幽世家自首!”阴若华冷冷道:“否则你们就等着替峨山月收尸吧!”顾嫂望向阴严道,漠然道:“家老,夫人在峨世家、幽世家里的地位你应该清楚。从来没有人敢拿剑指向她,令爱的胆子不小哇。”在场众人全都从她平淡的语气里嗅出了浓烈的愤怒与杀意。阴严道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将峨山月挟为人质,如峨无羁所言这样做的后果势必会引发三大世家的全面内战。一旦阴圣道顶不住压力,自己就有毁家灭门之祸。即使峨山月安然无恙,举剑挟持幽世家女主人的罪行也足以骇人听闻。幽杞人和峨世家的家主峨放鹰根本就不可能饶恕阴若华,否则两大世家的颜面将丢尽。“若华,快收起剑到我身边来。即使今天杀不成楚天,我们今后还有机会!”他终于开口,无论对楚天多么恨之入骨,也不能因此葬送整个家族。“楚天,你听到没有?所有人都不想峨山月死,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阴若华眼神凄厉盯视楚天,“只有你的命才救得了她!”“疯女人,死婆娘!”峨无羁急得破口大骂,“你是在叫人家自杀,这怎么可能?”楚天默算自己和阴若华之间的距离与角度,准备施展“天外飞仙”解救峨山月。这一招他曾经在秦观天的身上用过。但阴若华的修为比秦观天高出不止一筹,已经是修炼到藏宇境界的高手,能否突袭成功楚天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什么不用你的剑亲手杀死我,这样的复仇岂不更痛快?”他对阴若华说道,迈步走近。“站住!”阴若华警觉到什么,冷喝道:“你先扔下剑。”楚天望了望峨山月,平静地点点头道:“好!”将苍云元辰剑插在地上,然后高高举起双手。峨山月皱皱眉,说道:“楚天,她不敢杀我,你——”“住嘴!”阴若华厉喝,将目光投向阴长河道:“大哥,杀了楚天为小弟报仇。”阴长河犹豫地看向阴严道。阴严道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自己即便能劝女儿放弃,她最终也逃脱不了一个死字。他把心一横道:“照你妹妹说的做吧!”阴长河提剑走向楚天。楚天背对阴长河,灵台上清晰影映出对方的身形,心里飞快地推算出七种出手可能。只等阴长河一走近,就立即发动雷霆闪击将他生擒活捉,换回峨山月。阴长河走到楚天背后,咬牙喝道:“姓楚的,去死吧!”就在他的长剑即将向楚天后脖颈斩落的霎那,一道身影突然从峨山月脚旁的地面下掠出。他的出现如此突然,以至于阴若华完全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啪!”来人一拳打飞阴若华手中的长剑,手肘顺势顶撞,将她打得倒飞而出。“幽大哥!”楚天看清楚来人的容貌,身躯蓦地前倾拔出苍云元辰剑反手紧贴左肋向后刺出。“噗!”剑锋扎入阴长河的小腹,登时血流如注。阴长河猝不及防,一声低哼手中长剑偏软无力地劈落在地上。“嗖!”顾嫂飞出黑丝带锁住阴若华的脖颈,运劲猛勒道:“贱人!”阴若华的喉骨瞬间爆碎,嘴角溢出一缕黑血,双眼圆睁死于非命。“长河、若华!”阴严道悲痛欲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一霎那,他的一双儿女一死一伤,倒在了自己的面前。“杀!”他彻底陷入了疯狂的怒火中,手中的“天劫伞”霍然张开,从里面释放出十三条罗刹光影扑向顾嫂。“砰!”前一刻幽鳌山的身影还如山遮挡在峨山月的面前,此刻便已来到桥上。他一拳打出,拳锋在空中怒绽,化为一面银色的光盾将十三罗刹震回天劫伞中。阴严道转动天劫伞,发出一圈圈锋锐的精光飞削幽鳌山。幽鳌山张开五指在面前轻轻一摄,所有的精光立时扭曲变形,被引入桥下。他跨前半步,五指再次攥紧一拳轰击在天劫伞面上。阴严道如遭雷击,发簪断裂白发飞舞,身躯晃动不已。幽鳌山轻舒猿臂,抓住伞柄轻轻松松地一按一扭,就将天劫伞劈手夺过。堂堂阴世家四大家老之一的阴严道,在他的面前如同三岁的小孩一样,仅仅三个回合就丢盔卸甲溃不成军。阴严道一记怒啸,凝爪抢夺天劫伞。幽鳌山用伞一拨震开他的“绿波无忧爪”,然后倒转伞柄送到阴严道的面前道:“你的儿子还有救,趁幽世家的人还没有现身,赶紧撤吧。”阴严道恶狠狠瞪视幽鳌山,一时拿不定主意。幽鳌山向两名阴世家的外门弟子招呼道:“你们两个去将阴公子背过来。”那两个弟子看了眼面色青白一言不发的阴严道,急忙奔过桥头背回阴长河。顾嫂松开黑丝带,将阴若华的尸体丢在桥面上,冷冷道:“还你的好女儿!”阴严道心如刀绞,抱起阴若华的尸首脸上老泪纵横。幽鳌山叹了口气,将天劫伞插回阴严道的背后,说道:“楚天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现在死的不止一个阴若华。”“楚天?!”阴严道猛然抬头望向楚天,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老朽家破人亡!只要我活一天,就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说罢,他横抱阴若华的尸体,率领众门人家仆离去。楚天目送阴严道一行人走远,这仇恨到如今越结越深,恐怕要付出更多的鲜血与生命才能终结。“这老王八蛋,实在太嚣张了!”峨无羁恶狠狠瞪视阴严道的背影,胸中怒气未消。“峨大哥,你的胳膊受伤了。”文静说,刚才恶战时她在峨无羁保护下毫发未伤。听到文静对自己说话,峨无羁满面的愤怒立刻消散无踪,抬胳膊看了眼伤口,不以为然道:“这点小伤,没事儿!”文静从怀中取出丝帕替峨无羁包扎伤口,目光却悄悄望向了不远处的楚天。楚天收起苍云元辰剑走近幽鳌山道:“幽大哥,你怎么来了?”。“我来接你。”幽鳌山微微一笑,视线情不自禁地转投峨山月。峨山月依旧玉立在树下,顾嫂已经寸步不离地守在了她的身旁。两人的视线甫一交织,又忙不迭地各自躲开。幽鳌山迟疑须臾,艰难举步向峨山月走去。“顾嫂……”峨山月轻声说:“你能去看一看幽世家的人来了没有?”顾嫂目光扫过幽鳌山,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六年不见,幽鳌山的容貌并没有改变太多,多的只是无法掩饰的憔悴和落拓,颌下蓄起了钢针般黝黑的胡须。远远的峨山月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酒气,心里很疼。两人隔着长长的距离久久不说话,就那样的默默相对,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盆腊梅,去年冬天开得很好。”“可惜我没看到!“峨山月感觉自己的心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微笑道:“我把它放在了书架上。”“那很好——”幽鳌山说完这三个字以后,又陷入无话可说的沉默中。“你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峨山月忽然说。“唔。”“经常出去走走,不要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唔。”……“快些成个家吧。”“唔……什么?”幽鳌山愕然无语。“该有个人在身边好好照顾你。”峨山月垂下头柔柔地说。幽鳌山摇摇头道:“我习惯一个人过。”峨山月感觉泪水就快冲入眼眸,转头不敢让幽鳌山再看到自己的眼。幽鳌山的目光忽然越过峨山月的肩头望向远处,流露出一股无法言语的神气。一名宽袍缓带丰神如玉的男子从林中漫步而出,也正在向幽鳌山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杞人?”峨山月若有所觉,讶异地回过头。幽杞人慢慢走近两人,先深深看了眼妻子,然后对幽鳌山说道:“大哥,你好!”幽鳌山点点头说:“好。”幽杞人道:“在你出手救山月的时候,我们也到了。所以——谢谢你!”幽鳌山淡淡道:“不用。”峨山月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心思如麻,轻轻道:“我先回去了。”“也好,今天你受了惊,回去好好休息。”幽杞人柔声对妻子说。峨山月点点头,在顾嫂的陪同下向法岩峰上走去,身影渐行渐远。幽鳌山徐徐道:“我们也有六年没见了。”“是,六年……真快。”幽杞人凝视幽鳌山说:“六年前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不过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将家主的位置还给你——那本就是你的。惟独山月,我绝不相让!”幽鳌山的眼睛霍然一睁,直视幽杞人。“我只是一个酒鬼,你还不懂?”幽杞人的嘴角逸出一抹苦笑,说道:“我懂,可我替你难受。”幽鳌山油然一笑,伸出手拍拍幽杞人的肩膀,再不说什么扭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