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远处的云岩谷火光熊熊浓烟滚滚。晴儿蓦地站住脚步,冷冷对身后气喘吁吁紧随自己的文静道:“你再跟着我,我就杀了你!”“可是——”文静望着陷入昏迷的楚天,鼓起勇气道:“你要带楚天去哪儿?”“与你无关。”晴儿将楚天横抱在胸前,能够施动三百七十斤阎浮魔鞭的她,托起后者丝毫不觉吃力。她朝前走了几步,听到身后脚步声起,是文静还在后面跟着,突然回身一掌劈了出去。“砰!”文静脚下土石飞溅,裂出一道地壑。她急忙驻足,再看晴儿已抱着楚天御风而起,娇小的身影迅即在夜幕中流逝。文静不会御风,只能抬头目送晴儿带着楚天走远,眼睛里晶莹的泪珠直打转儿。晴儿甩脱文静,携楚天飞出百余里,听到前方山林中隐约有水声淙淙,便落下身形走了过去。她察觉到楚天的伤势颇重,若非体内有一股玄妙的丹药之力守护,五脏六腑早已破裂移位。饶是如此,他也急需救治以免内脏失血加重伤情。她来到山林间迤逦流淌的小溪旁,将楚天轻轻环抱在自己身前,双双盘膝坐下。这里风清月朗幽静无人,正是运功疗伤的好地方。她从袖口里取出一只锦盒,放在地上打开,里面装着一枚雪白的仙梨和一颗火红色的神枣。这两样东西便是传说中无数修道之士梦寐以求的交梨火枣,功效譬如天界的琼浆玉液,号称“腾飞之药”。常人服食之后耳聪目明百病不生,灵根自成仙韵内蕴;而白衣老者将这对交梨火枣送给晴儿,也正是为了她异日突破圣阶化解劫数所备。拿起交梨,晴儿忽然有些迟疑——她不是舍不得,为了楚天哥哥什么都可以舍得。但是一枚交梨大如成人拳头,楚天牙关紧锁如何吞咽得下?想了想,晴儿揭起面纱张开樱桃小嘴轻轻咬了口,登时一股阴凉甜润的汁液融在舌尖,体内如有仙气灌注通泰润泽,丹田中的魔气汩汩运转如饥似渴。她默运魔功逼住舌尖流淌的汁液,用右手小心翼翼地撬开楚天的嘴巴,樱唇吻落将口中的交梨毫无保留地送入他的嘴里。整只交梨咽下,楚天的脸上血色重现,体内生机滋长经脉通融。天地烘炉霍霍运转,将每一滴弥足珍贵的交梨精华炼化为梵度真元,丹田中焰光冲霄。晴儿又将火枣拿起,放入檀口里细细咀嚼成泥,同样送入楚天的嘴里。顿时火热的精气顺喉而下,灌溉肺腑滋润经脉,与交梨汁液阴阳互补水火相交,汇聚成为一道不亚于天界仙气的神奇力量。晴儿将楚天的身躯扶正,双掌齐出按在他的背上,毫不吝惜地将魔气输入。渐渐地楚天的体内发散出一团金红色的光雾,在头顶上聚而不散形成一蓬浓烈的金云。他的伤势在迅速的恢复,体内真元以惊人速度飞快增长,一条条经脉被交梨火枣的精气洗炼涤荡,连全身的肌肤都映射出金色光辉。不知过了多久,楚天的身体忽地缓缓离地抬升,晴儿微吐一口浊气撤回双掌。他头顶的金云里慢慢开出三朵巴掌大小的光花,花蕊金华熠熠结成苞蕾,好似随时都会盛绽开来。“铿——”苍云元辰剑骤然长鸣,剑光冲天映照夜空。剑身上多多祥云如真似幻剧烈涌动,雄浑的灵气和楚天体内的梵度魔气连为一体循环往复。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楚天和苍云元辰的境界齐齐晋升!“轰!”他的灵台上那轮菩提镜月遽然变色,照耀出金灿灿的神光。灵台万物不存道心通明,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直指圆融化境。他的头顶上那三朵奇葩已经完全舒张开来,如众星捧月高高托起正中的金蕾。背后的苍云元辰剑倏然飞腾,萦绕在主人的身周幻动万丈霞光千朵云气,元气赫然恢复到了七成。晴儿凝望楚天,娇俏的樱唇逸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她的娇躯凭空飞退十米,以免惊动到楚天的修炼,自己也闭上双眸开始打坐运功。光阴在静谧中悄悄溜走,月沉日升又是崭新的一个黎明来到人间。楚天徐徐睁开眼,感觉到自己不仅伤势痊愈,而且道心晋升功力大涨,连由于施展真我如一而大量耗损的真元,此刻也成倍地弥补了回来。四周的景物在他的眼界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无论是天与地、山或水,又或流动在虚空里的脉脉精气,都充满了绝妙的平衡与圆通。一眼望去曙光初露万物苏醒,山林中一派生机勃勃。他的灵台前所未有的宁和平静,宛若从远方山谷中飘升的云气,自由自在不染微尘。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遮挡他的道心,人间的沧桑变幻亦不过是白驹过隙。他站起身伸手握住悬浮在面前的苍云元辰剑,剑气充盈灵力四溢,与身心交汇一体无剑无我。执剑在手极目苍穹,仿似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己的步伐。楚天回过头,刚好看到晴儿睁开明眸也正望向自己。她将脸上的薄纱缓缓揭下,露出一张秀美绝伦的容颜,依稀还有几分儿时的小模样。只是多几分少女清灵冷傲与刚毅威严,再不是那个可以被秀才老婆随意欺凌奴役的可怜女孩儿。这种感觉即熟悉又陌生,令楚天注视着她心中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漫长的期待,当昔时的女孩卓然成长亭亭玉立,当曾经的少年风霜铺面挺拔如松,相遇不期而至。还记得儿时的梦吗?梦里有你我相依相偎牵手走过的身影。记得啊,如何能忘记?是你曾经为我遮挡风雨,是你用微笑在那一片黑暗中带来一线光明……如今雨过天晴,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但可否,不要再分离?“哥哥。”晴儿轻轻呼唤道,眸中浮现起娇俏调皮的笑意,忽地张开臂膀像一羽雪白的鸥鸟扑入楚天怀中。楚天将晴儿紧紧拥住,没有话语也无需任何的表述,一任喜悦的泪水流淌。许久之后楚天的心情稍稍平复,牵着晴儿的小手在清澈的小溪旁双双坐下。两人各自说了分离后的经历,又讲起晴儿的身世。楚天这才知道,原来晴儿的外公居然就是号称当今魔门第一高手的魔教教主林盈虚,而林隐雪便是他唯一的女儿,晴儿自然也就是独一无二的外孙女。至于晴儿的父亲究竟是谁,林盈虚也不清楚,否则以他的性情早就将那个诱拐爱女离家出走最后惨死异乡的罪魁祸首寸寸捏碎揉成肉末了。“可惜,我还不知道杀害你娘亲的另外两名凶手是什么人,不过想必北冥神府里一定有人知晓。”“会知道的,”晴儿想到了何马,冷冷道:“无论他们是谁,就算有北冥神府的庇护也无济于事!”楚天点点头,想起一事问道:“晴儿,先前和我在一起的那位文姑娘呢?”“她急着回家,我便没有挽留。”晴儿撒了谎,听到楚天不虞有他地“嗯”了声,她悄悄垂下螓首以免被发现唇角泛起的一丝狡黠笑意。知道文静是去找伍林荫等人了,楚天放下心来,说道:“你给我喂过什么灵丹妙药么,为何我的伤势不仅痊愈,而且境界提升功力剧增?”“是外公送我的,你知道,魔教的独门疗伤圣丹不少。”晴儿没有告诉楚天实情。其实她的身上确实备有三颗魔教顶级疗伤圣丹,只不过那不是最好的东西,晴儿不屑给楚天用罢了。看到楚天突破了圆融境界,她的心里直比自己晋升圣阶还要欢喜。“哥哥,我想回大崖山一趟,你陪我好吗?”静默须臾,晴儿忽然开口说道。楚天怔了怔旋即答应下来。离家六年了,从未回过那片伤心地。如今与晴儿重逢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楚天盘算着要在村落的废墟上建起一座衣冠冢,日后也好祭拜。大崖山深处的那座小村庄,就算永远消失了,也永远与自己血脉相连。根,永远都在。“这丫头,这个丫头……”在观天井前,何必看到晴儿将交梨火枣全部喂食给了楚天,禁不住唉声叹气。他一边摇头一边偷偷观察林盈虚的神情变化,担心自己的师傅会因此迁怒楚天。奇怪的是林盈虚只是微微皱眉而已,何必微微宽心道:“师傅,我这就去将晴儿和楚天接回来。”“不必了,就让她出去闯一闯。”林盈虚的回答远远出乎何必的意料之外。“他们两人联手,即使遇见圣阶人物也可以一拼。在外面经历些风雨,对晴儿有好处。”何必眨眨眼睛,听这意思林盈虚似乎对楚天很放心,更有让他为晴儿外出历练保驾护航的意思。但问题是,以他的了解,这份护花差使看似美妙却决不好做,一旦不小心惹恼了这位魔门至尊,楚天不死脱层皮是大有可能的。“你不必胡思乱想,这少年也算我半个弟子。”林盈虚瞥了何必一眼,神态自若地道:“他身上的功夫说起来还是我传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