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到——————————————————————————————————————————-中午时分,正是一天里阳光最好的时候。天空瓦蓝瓦蓝,几朵雪白的云絮轻悠悠地随风飘浮。一阵山岚吹过,萦绕在圣城十三峰四周的云霞似锦缎般涌动摇曳,偶露出峰顶的峥嵘。楚天站在一片浓密幽静的杉树林里。随着山势起伏,郁郁葱葱的林木向着念慈峰顶无限铺展,仿佛可以延伸到天尽头。“六百多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元辰虚境中,洞天机有点感慨:“那时候的北冥神府府主还是玄世家的家主玄苍空,他野心勃勃试图统一魔门,结果惹怒了南无仙府和丰都天府,这两家结成联盟和北冥神府整整打了七年,却给了魔教再次崛起的机会。”楚天奇怪道:“老洞,你当时来念慈峰做什么?”“偷东西。”楚天一怔道:“你?”洞天机理直气壮道:“对,我!不过得看我偷的是什么。”“什么?”“上清真武古剑。”洞天机道:“这把剑原是咱们禹余天的镇门之宝,后来被玄苍空抢了去,挂在了他的紫露书房里,被本门视为千年以来第一大辱。我们十二位禹余天高手抱着必死决心,趁夜色潜入念慈峰,最终成功夺回上清真武古剑。但是能够活着回山的,算上我老人家,不过区区四人。”楚天心头一动道:“这么说你对念慈峰的地形十分熟悉?”“如果你问的是六百年前的念慈峰,当然没有问题。”洞天机故地重游,滔滔不绝道:“譬如这片‘封神林’,看上去树是树叶是叶没什么特别,却暗藏杀机。只要走错一步,就教你神魂尽灭死无葬身之地,是守卫念慈峰的第一道屏障。”楚天顺着他的话茬道:“这封神林中的阵法虽然厉害,但也未必能挡得住你老洞。”“那当然,”洞天机得意道:“为了顺利偷回上清真武古剑,光是研究掌握念慈峰上下的各种禁制埋伏,就花了咱们三年多的功夫。”说到这里他猛地打住话头道:“你小子不会是想单身一人摸上念慈峰吧?”楚天回答道:“我想知道玄龙驭今晚夜袭法岩峰的部署计划。”洞天机皱眉道:“小楚,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据说被我们成功盗回上清真武古剑后,玄苍空痛定思痛又着力加强了念慈峰的守卫。况且经过这六百多年的经营,如今念慈峰的守卫比起当年肯定更加严密。”楚天不以为意地一笑道:“有你老洞在,我还需要担心什么吗?”“那倒是,”洞天机话一出口立即回过味来,嘿然道:“好小子,你是吃定我老人家啦……喂,再往前三步你就会触动禁制,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先往左迈出九步,那里应该有一条被野草遮住的小路,路面上刻满护身符。只要走在它的上面,就绝不会有事——”当下楚天在洞天机的指点下神不知鬼不晓穿过封神林,又经过“堕仙坳”、“百难岩”等诸处险要,前方便是玄世家家主玄龙驭的宅邸“苍空华苑”。遥遥只见一片古老宏伟的建筑群掩映在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处处绿树成荫流水淙淙,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各种仙禽珍兽悠然自得地徜徉在华苑内外,见到生人也毫不惊惶。在华苑东面不到五百米远有一座碑林,却是玄世家历代先祖的陵园。园中石碑林立耸入云天,在秋阳照耀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彩,肃穆壮观。“玄苍空的遗骨应该也是埋在了陵园里吧?”洞天机说道:“咱们去看看。”楚天一愣道:“老洞,现在好像不是你凭吊故人的时候。”“你听我的,保管不会错。”洞天机卖起来关子,“不过要留神,陵园外有二十八道星宿魔印镇守,当年我们在这里吃了不小的亏。嗯,我记起来了——你绕到陵园东南方,那里是星宿魔印守护的死角。通常会有五六个玄世家的家仆在附近把守,用你的身法修为骗过他们,应该不难。”楚天忍不住道:“老洞,有没有考虑过将来改行当向导?”洞天机哼道:“少来,你有见过像我老人家这样分文不收还陪上老命的向导么?”两人说笑间来到陵园东南角上。或许是大战在即,这里的护卫明显增强,人数较洞天机所说的翻了一番,附近还有至少三处暗哨。洞天机却大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自玄苍空之后,玄世家怕是一代不如一代。”楚天明白洞天机的言下之意。两人一路行来,念慈峰上的各种禁制埋伏,与六百年前大同小异,除了局部有些更动之外,绝大多数是原封不动地承袭了下来。由此可见后来的历代家主,再无玄苍空那般继往开来横扫寰宇的气魄与才华。或许,玄龙驭是有这样的雄心气魄的,但他首先得过了今晚这一关。稍费周折,楚天躲过陵园外明岗暗哨的监视潜了进去。陵园内幽静无声,隐隐弥漫着香烛气息。一座座墓碑星罗密布地矗立在园中,碑的高低象征着墓主生前的成就与功勋的大小。作为曾经北冥神府里的一代雄主,玄苍空的墓碑显然要比其他人的高出一大截,一圈采自飘零海的岛珊石砌成的凭栏,将它和四周隔离开来。“活着的时候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死了以后也就是一把黄土盖身。”洞天机嘿然道:“玄苍空啊玄苍空,你做梦也想不到吧,六百年后,是我老人家站在你的墓前吹风。”楚天还难以理解洞天机此刻的心情,只是隐隐觉得假如自己沉睡了六百年,一觉醒来后所有的故人无论敌友都早已烟消云散不在人世,必定也会寂寞得很。洞天机执意来这儿,或许并非为了抒发泛滥的感情,而只是鉴证自己曾经的存在。忽地,楚天灵台警兆升起,传念洞天机道:“有人来了!”身形一闪藏到了一座不知死了多少年的玄世家家老的墓碑后头,敛气凝息朝陵园南面望去。一个三十余岁身材偏瘦的黑衣男子缓步来到玄苍空的墓前,楚天并不认得。就见黑衣男子从袖口里拿出三炷香,恭恭敬敬地点上,插在了碑前的铜鼎里。他默默盯着铜鼎里冉冉飘起的青烟若有所思半晌,然后双手合十跪倒在墓前,低声说道:“先祖英灵在上,今晚一战事关我玄世家生死存亡百年兴衰。笑书徒有一腔热忱,奈何无德无能愧对列祖列宗。而今笑书意欲破釜沉舟重振本家声威,一吐六百年来抑郁之气,求先祖护佑助我成功。”他祷告完毕,俯身在地上连磕了九个头,这才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来。“敢情他就是林涣清的前夫,玄龙驭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海笑书。”楚天怕对方察觉,不敢用灵觉窥视,只是依稀听到他的祷词。忽听一个沙哑低沉的嗓音道:“笑书,你下定决心了?”楚天怔了怔,心道:“这人是谁?”一念未已,竟又听到了老冤家阴圣道的话音:“海贤侄尽管放心,有老夫和阎兄鼎力相助,今晚大事必成!且让玄龙驭再做上一会儿北冥神府府主的美梦,咱们也算对得起他了。”楚天大吃一惊,寻思道:“阴老贼口中的阎兄十有八九便是阎世家的家主阎西坡,他的嫡传弟子孟璇香不久前正是嫁给了海笑书。听口气,阎世家和阴世家竟是要撺掇海笑书杀死玄龙驭趁乱篡位。”这时海笑书唯唯诺诺道:“小侄德浅力薄,全凭阎侯、阴侯提携玉成。”“你我早已是一家人,今夜之事自然责无旁贷。”阎西坡的笑声就像两片金属咔咔磨擦,让人听着异常难受:“我早就说过,玄龙驭恃才傲物不堪重任,将来能够擎起玄世家大旗的人非你莫属。”阴圣道接茬道:“海贤侄,那支‘八宝斩魂冰鉴’是否已交到了玄慕山的手中?”海笑书答道:“昨天夜里小侄亲手交给了他。”阎西坡嘿然道:“一枚阴世家的‘造化破劫丹’,加上一部我们阎世家的《幽罗七秘》便买到了玄龙驭的一条命,委实划算得很。”海笑书感激道:“两位侯爷的栽培扶持之恩,小侄永世不忘!”楚天越听越是惊讶,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玄龙驭和海笑书的内讧,帮助珞珈和幽鳌山等人打赢今晚这场生死攸关的大决战。这时海笑书、阎西坡和阴圣道三人离开了玄苍空的墓前,渐行渐远出了陵园。楚天从碑后闪身而出,洞天机兴奋道:“妙极了,今晚咱们有好戏看啦!”对他老人家来说,一群小魔崽子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无论谁输谁赢都跟自己搭不上半点界,心里巴不得他们越乱越好,最好你砍我一刀,我劈你一剑,统统死光光而后天下太平耳根清净。楚天却不能这么想,哼了声道:“你还没告诉我来这儿究竟做什么?”洞天机故弄玄虚道:“别着急,听我老人家的指挥就是。你笔直往前走,到前边的那株长寿松往左拐。”楚天依言行事拐过那株长寿松又走了几步,洞天机叫道:“停,就在这儿!”楚天一怔举目打量,便看见长寿松旁有一尊冰海天玑石雕琢成的神兽,连带底座约有一人多高。洞天机笑眯眯道:“你不是想去参观紫露书房吗,这便是它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