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出了什么事?”翼轻扬追了上来,关切地询问。楚天没有回答,他不想让把自己和林隐雪之间的恩恩怨怨再告诉第三人。此次重逢,林隐雪仿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心机深沉杀伐果断,充满复仇的欲望。他不愿晴儿看到自己与林隐雪闹翻,更不愿她目睹自己与魔教血战沙场干戈成仇。但他无法坐视魔教大军挥戈北冥山城,屠戮无辜。除了拔剑相抗,别无选择。他的一缕灵觉透入元辰虚境,说道:“老洞,你都听见了。”洞天机道:“你得谢谢我老人家,否则那女人岂会容你这般轻易地离开?”楚天哼了声道:“谁说我要离开,今晚咱们就潜入厄狱古林盗取云麓圣泉!”洞天机精神振奋道:“你决定了?”楚天点点头,他心里对厄狱古林不觉生出强烈的好奇——天底下居然有魔教教主也不能擅自进入的地方,那里面除了云麓圣泉,是否还会隐藏着更多秘密?“小楚,”洞天机难得地迟疑了下,道:“要不今晚你就在外头接应,我一个人进去。”楚天微微一笑道:“老洞,莫非你嫌我修为太低,会碍手碍脚?”洞天机叹一口气道:“说到底,需要云麓圣泉的人是我,你没必要陪着一起冒险。何况你和魔教渊源深厚,也犯不着为了我和林隐雪闹僵。”楚天淡淡道:“谁是我的朋友,我心中自有主意。你若当我是朋友,此事便休要再提。”洞天机不再说话,心中却大是感叹。尘世一梦六百年,无论是曾经的朋友还是仇敌,而今都化作了尘土。以他老人家天生不甘寂寞的性子,却品味到了一股难言的孤寂。即使重回禹余天,受到无数正道晚辈的顶礼膜拜,却也难解内心的寂寥。他可不愿做那种寺庙里被人供着的活菩萨,只想热热闹闹的,无聊时候能够有个谁跟自己聊天,想打架的时候便携手并肩浴血共战,就像当年的梦觉大师和依山尽那样,生死知交同进共退。好在自己身边还有个楚天。这小子似乎完全没有尊老敬贤的概念,第一次见面便对他大不敬。等慢慢习惯了他的散漫和高傲,洞天机却发现,在这少年的内心深处其实燃烧着一团火。只是早年受过太多磨难,逼迫他用坚甲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但当朋友有难时,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加入进去,即便要流血,即便要拼命,他也一定不会放弃!这时就听楚天拖长声音问道:“老洞,你对厄狱古林了解多少,能不能再找到后门?”洞天机自能领会楚天的意思,但他却笑不出来,沉吟道:“我只听说过这地方,具体在哪儿却是不知。传闻中,那鬼地方与三千年前的幽天大战有着干连,但实情如何惟有魔教的历代教主才晓得。”楚天听罢泄气道:“你说了也等于没说。连厄狱古林的具体地点都不清楚,今晚咱们总不能像无头苍蝇般乱撞?”难得静默半晌后,楚天听到洞天机回答自己道:“没关系,到时咱们逮几个魔教的大头目,总有知情的人。”楚天不以为然地摇头,正自一筹莫展之际,忽看到有人迎面走来,远远朝自己笑道:“楚兄弟,好久不见。”正是老熟人何必。只见他一袭白衣神采飞扬,脸上挂着一本正经的笑容,骨子里却透着一丝吊儿郎当的味道。杨将相等人在魔教中的位阶尚在何必之上,见到何必却甚是熟络,纷纷上前招呼。何必笑嘻嘻道:“老杨,你们有事尽管去忙,楚兄弟就交给我了。”不由分说拽起楚天道:“走,上我那儿去,我请你喝酒。”楚天见到何必亦是心中欢喜,说道:“喝酒没问题,但你那儿不行。刚才林教主已对我下了逐客令,咱们得换个地方。”何必不以为意道:“没事,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么?师姐其实并不想你走。我请你喝酒聊天,保管有功无过。”楚天被他半推半拉着往前走,苦笑道:“你若是要做她的说客,这酒就不必喝了!”何必轻笑道:“你倒提醒我了。若是师姐问起此事,我就说为了能让楚兄弟你回心转意,留在轮回宫为本教效力,我不惜舍命陪君子,从上午喝到下午,再从下午喝到晚上,一心要将他灌醉。奈何任由我舌灿莲花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楚天这家伙偏偏好比臭石头一块,死活不肯挪位置,气得我一脚将他踹下了君临峰。”两人相视大笑,楚天又将翼轻扬引荐给了何必。当下大伙儿来到何必独居的小园中。园子里的景致颇是幽雅,可惜何必常年在外,又懒得打理,屋里头更是乱七八糟也不叫人收拾。他不知打哪儿捧出了两个坛子,三人围炉而坐,架起了一口火锅。翼轻扬不喜饮酒,但看楚天和何必喝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对着何必,楚天也无需隐瞒什么,就将自己和林隐雪见面的情形简略说了。何必听完叹了口气道:“林师姐的遭遇确实凄惨,自打她真正醒转,我便从未见她笑过,她对北冥神府恨之入骨,却也情有可原。”楚天点点头,问道:“何大哥,林老教主现下如何?”何必道:“师傅他将教主之位传给师姐之后,便开始闭关修炼,我也有一些日子未能见到了。”顿了顿,又道:“我们也不晓得师傅为何要突然隐退,但相信他老人家必有深意。如今师姐将教中事务掌管得井井有条,更不会有谁反对。”翼轻扬这才晓得林盈虚已将教主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女儿,不由大讶道:“不是说林隐雪记忆全失,修为尽丧么?”何必回答道:“三个多月前天意门的巽老门主来访,师傅用激将法赢了一场赌约。巽老门主倒也爽快,费损真元施展出天意门独步神陆的秘学‘回天挽澜神功’,与我师傅的‘吟魄离魂诀’珠联璧合,用了三天三夜的工夫,成功唤醒师姐尘封的记忆。此事甚为隐秘,目前只有寥寥数人知悉内情。”翼轻扬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巽老门主对赌约一事讳莫如深,原来他是帮林……林隐雪恢复了记忆!”楚天问道:“何大哥,你可晓得林伯母为何要迫我加入正一教?”何必两手一摊道:“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晓得。不过我师傅对你很看重,或许是出自他老人家的授意也未可知。”翼轻扬不禁笑道:“你们两人一个叫她伯母,一个叫她师姐,彼此间却又称兄道弟,这是哪门子的辈份?”何必笑吟吟道:“管他呢,真要理论起来你可不也小我一辈?”翼轻扬可是好欺负的,听出何必话中之意狡诘一笑,酒窝隐现,红唇白齿甚是动人,看得何必心中暗暗赞叹,却听翼轻扬道:“那往后我便叫你何大叔如何?”何必顿时全身冒起鸡皮疙瘩,连连咳嗽道:“好妹妹,哥哥错了。你把我叫老了原也不打紧,可楚兄弟怎么办?莫非你也要叫他‘楚大叔’?”翼轻扬没想到这家伙扯出楚天来,玉颊生晕欲振乏力。虽然脸上易容,但眼中那份醉人风韵却是藏也藏不住,何必不由暗暗咂舌道:“一个倪珞珈,如今又来个翼轻扬,再加上晴儿公主,这三个丫头谁也不输给谁。楚兄弟,你艳福不浅,任重道远啊。”楚天却不晓得何必心中在转动什么念头,含笑听着两人斗嘴,说道:“何大哥,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厄狱古林?”何必颔首道:“我当然知道。那是本教禁地,除了六百多年前寒料峭闯进去过一回,从来没人能再踏入林中半步。”楚天追问道:“它在什么地方?”何必愣了下,又立刻摇头道:“楚兄弟,你知道厄狱古林为何会被本教列为禁地么?虽然我不知内里详情,但也曾听师傅说过,以他老人家通天摄地的修为,也不敢担保能从林中全身而退!”楚天暗自一惊,但他即已打定主意要帮洞天机重塑金身,焉能被何必的一句话给吓回去,徐徐说道:“能不能活着出来,试过才知。何况小弟并非单枪匹马,有洞天机洞老爷子相伴,料也无妨。”何必心知无法劝楚天回心转意,叹气道:“就算我告诉你厄狱古林在哪儿,你也未必进得去。”翼轻扬看了楚天一眼,问道:“何大哥,你为何这么说?”何必道:“厄狱古林是幽天大战留下的一片虚境古迹,被镇狱魔剑封印在通幽塔的顶层。即便能够突破通幽塔外的‘金瓯盘龙阵’,你也无法连闯塔中的八层禁制杀上顶楼。”他望着楚天,肃容说道:“更重要的是,除非你知道打开镇狱魔剑封印的方法,否则纵有搬山移海之能,亦难越雷池半步。”楚天听得心惊不已,不觉皱起眉头,思忖道:“别的也没什么,镇狱魔剑的封印确是个难题。可惜元辰虚境中并未留下寒料峭解印的线索,硬闯显然是不行的。可除此以外,却别无他途。”是听取何必的劝告改弦易辙,还是知难而上勇探险境?楚天转瞬有了主意。他微微一笑道:“何大哥,小弟一直听说自己乃是寒料峭的再传弟子。我们打个赌,他能进去的地方,我也一定能进!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