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小舟驶向湖心时,原本沉黑如墨的天际,在一股夜风的吹拂之下,被浓云遮蔽的皎月顺势破云而出。顿时,那如银而泻的月华几乎将整个朝露湖都映照地犹如明镜,一轮浑圆的中秋月也仿佛落在了湖面,清晰而明亮。月光之下,一栋略显古拙的木屋出现在了后山的山脚,其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就在当初莫瑾言发现温泉泉眼的地方。而木屋的前面,是一片延伸到水面的平台,平台之上,一个人影傲然而立,岂不正是南华倾!借着月光,当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楚之后,莫瑾言才终于看清楚,这一叶小舟将要带着自己去向何方。隔着湖水,隔着月光,莫瑾言和南华倾就这样双目对望着,即便两人并不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眉眼,只凭着感觉,却同样能够目光纠缠,视线相融......莫名间,无论是莫瑾言还是南华倾,都有了一种千山万水也隔不断这情牵一线的感悟。这种感悟,酝酿在美轮美奂的月色之下,然后绽放在两人的眉眼之间,却是比那漫天的繁星还要明媚而温柔。......待船一靠近,南华倾就有些迫不及待地伸手,将莫瑾言扶上了岸。被夫君揽在怀中,瑾言抬眼,就着月光环顾四周,只觉得这就是家的感觉了。没有奢华精致的摆设,却处处透出纤巧的用心,哪怕是眼前的一条矮几,两个浦垫,甚至是桌上点燃的灯烛,都有种让人会心一笑的温暖。“瑾言,可喜欢此处?”南华倾明知故问,却还是想从妻子的嘴里听见她亲口说出来。“何止喜欢,简直就是如归故里的感觉......”瑾言看着矮几上的菜肴,也俱是家常小菜,并两杯清冽的桂花酒,还有一碟堆得高高的月饼,突然间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了起来,抬起头,看着身侧的南华倾,语气感动:“侯爷,您有心了!”“在木槿庄的时候,看你那样喜欢温泉池子,我便留了心。”南华倾揽着莫瑾言的腰,带着她走进了木屋,指了指左侧的屏风:“想起沈画离开侯府时曾提及,后山山脚处,亦有一个温泉的泉眼,所以便利用咱们在浣花山住的间隙,我亲手画了个图样,就让拂云和浣古负责修建了这个木屋。你看,屏风后面就是青石砌成的泉池,还冒着白烟呢!”“一进来,就感到暖暖的。果然!”瑾言也注意到了左边的屏风后面有些不同寻常,待南华倾揽着自己绕过去一瞧,才看清楚了这温泉池子。青石砌成,虽不比木槿庄的池子大,却方方正正,两边有阶梯直接步入池中,池水的颜色略带乳白,因为温度略高,丝丝白烟飘然升起,融入到整间屋子中,氤氲着淡淡的水气,真让人有种立刻就跳下去享受温暖的冲动。南华倾感觉到了瑾言的欣喜,悄然凑到她的耳畔,低语道:“你现在有身子,不太方便,若是想要沐浴温泉池水,为夫可以帮你擦背......”眨了眨眼,瑾言的脸上并未流露出南华倾意料中的羞怯,却是眉眼弯弯,言语带俏得道:“夫君,到时候,你可能把持得住?”“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瑾言是在逗弄自己,南华倾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也恨不得现在就抱着娇妻滑入泉池之中,好好享受一下馨香在怀的慵懒时刻。可瑾言毕竟是有身子的人,南华倾也只能忍着,抿抿唇,竟是露出一抹略带委屈的表情来:“为了咱们的孩子,为夫只能忍了!”“没个正经!”瑾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南华倾的眉间,却被对方一下攥住,然后两人便毫无间隙地紧贴在了一起。“快出去吧,不然,我就真忍不住了。”南华倾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仿佛一汪深若千丈的桃花潭水,波澜微漾。瑾言自不敢“玩火”,只嘤咛了一声,便娇羞地别过了脸,不敢再与南华倾这样近距离的对视着。......浏览了一遍小木屋,待莫瑾言和南华倾回到平台之上,拂云和绿萝已经知趣地都退下了。对坐在平台上,徐徐的夜风吹拂而起,又有月光照应在水面,波光粼粼,犹如夜空繁星,景色竟是绝美!但外面的夜色再美,却也美不过南华倾和莫瑾言眼中的对方,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厌。“好了,再不动筷子,就得让厨房拿去再热一遍了。”还是莫瑾言一笑,轻妙的嗓音在夜色中也像是被染上了银霜,有种微微发颤的温柔意味。“我看着你,就觉得饱了,哪怕什么都不吃,也觉得很满足,你说奇怪不奇怪?”南华倾也笑了,却是十分豪爽地仰天长笑,笑声透过湖面层层蔓延而去,听得藏身小舟上的拂云也傻乎乎地跟着咧嘴笑了起来,只是不敢发声,怕惊扰了两人。“那我就不客气了!”瑾言说着,自顾拿了筷子,脸上却是还泛着甜甜的笑意,眉眼间的温柔也像是杯中的桂花酒,醇厚香甜地化也化不开了。而南华倾看在眼里,也把夜色中莫瑾言这一张比嫦娥仙子还要娇俏美丽的脸,还有她的表情,都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哪怕一辈子过去了,也永远不可能忘记这一夜妻子的容颜。......中秋一过,很快皇宫里就传出消息,大理寺经审定,东方煜和尉迟恭罪犯谋逆,将于秋后问斩。罪人家属,发配西疆,充作军奴。而几乎是同一天,汝阳后沈丛义递上了辞呈,想要辞归故里,也一并将沈家的书院也拱手送给了皇家所有。感其年事已高,又肯全身而退,皇帝也没有追究沈贵妃留下的遗案,朱笔一批,就放了他回到江南老家,“安享晚年”。这些接踵而至的消息,虽然足够整个大邑朝的百姓议论许久。但对于莫瑾言和南华倾来说,不过一声叹息,半句唏嘘罢了,却不足以让他们再过多地去关注。因为他们的生活中,还有更重要的人和事,比如莫瑾言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比如玉簪和拂云的亲事,比如宫里头南婉容的身体情况等等。自从避暑行宫回到皇城,南婉容就一直和皇帝住在一起,守卫森严,安防严密,又有沈画每日把脉,为其开方子、煎安胎药,虽然她身怀双胎,脚已经肿的不能下地了,身体情况和精神却都还好。而且有南华倾带着莫瑾言时常入宫探望,一家人说说话,喝喝茶,偶尔皇帝下了早朝也会陪同,日子倒是过得平稳安顺。......就这样,天气渐凉,由秋入冬,很快就要到南婉容临盆的日子了。沈画怕南婉容不好生,所以让陈娟一有空就扶着南婉容下床走两步,饮食上也控制了,以清淡为主,米饭和肉食都少了,免得腹中胎儿长得太大,增加难产的几率。为了确保南婉容母子三个都平安,沈画研读了许多关于双胎生产的书籍,更是走访了许多曾经为双胞胎结过生的稳婆,以及平安产下双胎的孕妇,每时每刻都不敢真正放下心来,一直到十一月的月末,南婉容终于有了发作的迹象。虽然比预计的产期十二月中提前了小半个月,但南婉容毕竟生过三胎,所以沈画倒不担心月份不足的问题,只吩咐宫中的稳婆一定注意南婉容的出血情况,一有情况,必须立刻出来通知他。身为丈夫的皇帝倒是十分焦急,虽然已是四个公主的父亲,但好不容易盼来了皇儿,还是一双,心情极期盼又紧张。皇帝甚至让太医院取出了珍藏的一枚千年紫蔘,使得沈画如获至宝,亲自切成极薄的片,让陈娟拿到产房里,让南婉容每隔半个时辰就换一片,一直含在嘴里,至少精神和力气上不会有任何问题。得到消息,南华倾和莫瑾言也都匆匆地感到了后宫,一并和皇帝还有沈画守在产房的外面,只等孩子出来!却没想,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天一夜。因为是经产妇,孩子胎位也正,所以南婉容生产上并无太大的阻碍和麻烦,却是因为腹中胎儿乃是双胎,似乎谁用不让谁,都想先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所以双双卡在肚子里,僵持了许久。“莫非,他们是在争,谁才是皇长子么?”南婉容总是生不下来,急的一身汗,耗费太久的时间,又怕孩子会出问题,便胡思乱想了起来。有个机灵的姑姑,专门负责把产房内的情况传到等候的皇帝那儿,眼珠子一转,立刻就转了出去,把皇后这句话原封不动地禀报了。皇帝一听,疲倦担忧之余,倒觉得有些好笑,一排桌子:“传朕的口谕,谁赖着不出来,就没有机会被册封太子,让他们哥俩自己看着办!”南华倾和莫瑾言一听,会心一笑,紧绷的情绪倒也释放了一些。巧的是,当姑姑把皇上的口谕传进产房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得南婉容大叫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前一后响起的洪亮哭声,再然后,两个稳婆一人抱着一个小小的裹单出来了,高喊皇后和皇子三人母子平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