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在大秦帝国覆灭后,诸侯混战中站错了队,一门心思支持吴侯祝重发与现任大汉天子陈凉为敌,跟林旭唱起了对台戏的金丹派,可算是把他给得罪狠了。即使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的长时间,双方见面仍旧连礼节性的招呼都不打,由此可知,关系之恶劣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对于金丹派口出恶言,林旭一点也不觉得出乎预料,此刻他不屑地笑了笑,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冷处理。瞧见了这有趣的一幕景象,在场的各路人马全都闭上了嘴巴,抱定了看猴戏的轻松心态。单等着看金丹派跟林旭开掐,这将是未来一段时间修行者圈子里闲谈的最佳话题。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今天要失望了,林旭自信地笑了笑,冲着两个儿子一摆手,招呼说道:“把佩剑给我。”说着,林旭从林离、林合兄弟手上要来了两柄宝剑,把这对长剑握在手中,随意比量了几个架势,而后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知贵派可曾识得这对宝剑吗?”闻听此言,心里面咯噔一下,梅嗣鸠强自镇定心神看了过去,禁不住惊呼道:“这是……纯阳祖师的雌雄一对剑!”闻声,成竹在胸的林旭笑得很是灿烂,鼓掌说道:“呵呵呵呵,足下好眼力呀!早些年,林某在河北偶遇纯阳祖师,这对宝剑便是他赠予林某二子的礼物。”在与金丹派斗法的过程中吃了点暗亏,某些方面特别小心眼的林旭,可是没断了琢磨怎样把这个场子扳回来。后来,他偶然间想起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句至理名言,继而联想到借用纯阳祖师的名头来压服金丹派。这个暗地里已经构思了很久的报复计划,林旭今日拿来一用,果然收效甚佳,狐假虎威这一招虽然老套,却也架不住立见神效啊!本来对林旭摆出一副忿忿不平神情的金丹派众人,闻听林旭的一席话,顷刻间面容表情凝固下来,一个个呆若木鸡。待得这群金丹派弟子们回过神来,他们便也不敢再公然挑衅林旭,老老实实坐回到蒲团之上,好似都变成了一言不发的哑口葫芦。出头的椽子先烂!率先发难的金丹派被林旭当头一棒打得没了动静,不代表反对声音会就此消失。即使在座的地祇当中,也未见得每一个成员都有远见卓识,诚心诚意支持推行这个人神分治方案。这时,关系相对疏远的班玛已经憋不住了,开口说道:“凡人愚昧,遇事惯于求助神佛之力,本已是成例,忽然叫他们改弦更张,此事推行起来殊为不易呀!”尽管班玛怀有私心,不过祂说得没错,在这个民智未开的中古时代,淳朴敦厚的百姓们沿袭着祖先们千百年来的生活轨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若是不巧碰上家中有病有灾了,他们只好前往寺庙宫观求告神佛,讨些香灰符水救治疾患,散居在乡野之间的大夫,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不能令人放心,他们也承担不起为上千万百姓治病抓药的职责。假如骤然之间,神祇们放手不理黎民死活,非得叫信徒们一夜之间学会自力更生,高唱着从头再来,这话是讲得很轻巧,当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一听班玛这话,林旭暗道一声果然来了,旋即他面露笑容,解释说道:“不错,正因计划尚有诸多不足,今日林某才要邀约列位道友前来共同商议,烦劳诸君协力拾遗补缺,妥善处置此事。”这时,医家的代表青瞳仁起身,这位四十多岁年纪的医家弟子,面相看起来足有六十多了,此刻他苦着老脸说道:“治病救人本乃我医家本份,奈何以天下之大九州方圆,黎民百姓数以千万计,断非我医家一脉可保无虞,非是不肯尽心竭力,实在是力有不逮呀!”闻听此言,林旭咧嘴一笑,招手从身边的瑫琪手中取过接过一本书册,高举展示给在座众人,说道:“呵呵呵呵,这是林某编撰的一部医书,唤作《赤脚医生手册》,请过目品鉴一二。”大能者,善知世间一切法!这种无上境界是林旭可望而不可及的,要从大道根源推算法则,演算到能知晓世间一切常法,假使悟道到了如此境界,哪怕学盘古跑去玩一把开天辟地都不算张狂了。要说凭着林旭的天资和才情,大概过个几百万年以后,可能还有把握试一试,现在做梦才有可能,实际上就是没可能的。人体是天地之间最为精妙的造物之一,地球上的科学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从人类的肉体中,搞清楚人类的意识究竟如何产生的奥秘,可见人体隐藏的秘密何其多也。这就好比拆开计算机的硬件来研究软件,只有当灵魂和躯壳结合在一起才会产生精神和意识,一旦肉身死亡,灵魂随即脱离肉体。即使再怎么怒地地研究这具臭皮囊,细致到每一个细胞,那也终归是缘木求鱼,哪怕钻研到天荒地老,到头来还是作了一份无用功。人体是如此复杂精密的系统,人类所患的疾病当然也是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想要凭空编撰出一本医书,纵然以神祇之能,那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口啊!早年间,林旭在大学图书馆里看过一本特殊时期出版的《赤脚医生手册》,哪怕版本老旧,但是包罗万象的医疗知识仍不失为经典之作。不得不说,对于穷困乡村和缺医少药的地方,这样的普及医疗书籍具有的革命性意义。如今,结合在这个世界塑体重生的实践经验,林旭逐一修订了由于水土不同导致的体质差异和病症细节,直接催生出了这本千古奇书。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青瞳仁将信将疑地从林旭手上接过这本医书,翻阅过目录和凡例之后,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待得又翻看了十几页之后,青瞳仁已是忍不住击节叫好,他连声说道:“妙哉!妙哉呀!尊神此书可活人无数,若能推而广之,真乃功德无量之举。”闻声,林旭笑得跟一朵花似的,负手说道:“林某已命九峰镇多家印坊开工,即日便可将此书翻印万套以上,供应全国州郡而有余。只是这培训医生之事,恐怕还要请医家多多帮衬才是。”医生越多,医家的影响力就越大,这是明摆着的事情。青瞳仁与同来的医家弟子商议了一下,当即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道:“悬壶济世乃是我医家份内之事,尊神尽可托付于本门。”“呵呵,那便有劳了。”轻描淡写地摆平了一部分潜在反对者,林旭转而对着满堂来宾侃侃而谈,说道:“今日林某请来诸位道友,另有一桩要事相商。”“请尊神明示!”停顿了一下酝酿气氛,林旭缓缓说道:“人尽皆知,世间所谓三百六十行,当然,这只是个代称,做不得数,倘若神祇与凡人分隔,不在于凡间显圣,我只恐后世君王官吏不畏天命,不惧神明,肆意欺诈百姓,残民而自肥。为万世而计,不才以为当有行业工会,兴聚百业之诉求,如此方可与官府相互制衡。”天底下多得是聪明人,这边林旭的话音刚落,纵横家的代表公孙述便已起身接口说道:“林天王此议立意虽佳,然个中弊端也不可不察。工会若无力则不足以抗拒官府,若其力强则难免胁民生以自重,二者皆非生民之福,此为其一难也!官府或威逼利诱,或暗中扶植一派,可将工会化为傀儡,暗中操于己手,那时则顿失建立初衷,此为其二难也!取垄断之暴利,隔绝技艺革新之途,厚颜取利于民,此为其三难也……”纵横家不愧是靠三寸不烂之舌出来混饭吃的,公孙述也没丢了前辈苏秦、张仪的面子,他一出马就把林旭的倡议一口气戳了几十上百个窟窿,而且每一条质疑的理由听上去都是很可能发生的,绝非滥竽充数的狡辩之辞。事实上,林旭自家也心知肚明,这些问题不仅是很可能发生,几乎是必然要发生。工会组织从诞生之日算起,早已注定了就不可能纯洁起来,任何形式的组织总归都是一件工具,为善为恶皆在一心,只看什么人用来做些什么。与其因噎废食,不若早些制定周密计划,不要给后来者留下太多空子可钻。这时,林旭收敛了笑容,拱手冲着满堂宾客施礼说道:“诚如公孙先生所言,工会的确流弊甚多,正因如此,才需诸位帮扶指正,以求兴利除弊。”林旭此处所说的请诸子百家和修行源流帮扶,潜台词是明目张胆地鼓动他们出手在幕后控制工会。举例来说,由于历史沿革的因素,像是铁匠、木匠和石匠,以及其他的许多手工业都很难摆脱墨门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些行业原本就被墨门势力渗透得差不多了,谁都不知道哪个工匠是不是墨门弟子,根本不在乎多出工会这么一层老虎皮,这个既成事实都已是不可改变了。要说林旭如此煞费苦心,他的用意很简单,神权可以退出凡间,但是不能因此而轻易放任君权坐大,必须引入其他力量制衡国家机器的暴力。目下的大汉王朝开国之君陈凉生于贫贱,识得民间疾苦,他的行政措施再怎么操切鲁莽也有个底限,那就是绝对不会弄到了让百姓活不下去的程度。陈凉可以自知自制,那些后世的帝王将相呢?他们全都生于深宫豪门妇人之手,一落生便享受锦衣玉食。如此环境成长,如果碰见饥荒年景,他们不问一声“何不食肉糜”,已经算是长辈教导有方了。指望这班人跟满身泥土的黔首们同心同德,不如到撒哈拉沙漠钓鱼,起码后者还有实现的可能性。“善,本门附议!”出乎林旭的预料之外,第一个站出来表明了立场,力挺工会计划的百家源流并非与他联系紧密的墨门,而是向来作风低调沉稳的农家。一副古铜色的脸膛,额头上皱纹好似梯田一般的农家宗主许堰挺直腰杆,朗声说道:“天下百业,农居其首,人不得食则死矣!余愿自今日起,天下农人可得温饱,倘能如愿,虽百死犹未悔也。”古代华夏农耕社会,十个人当中少说有九个是农民,可想而知,其他行会的规模再大也大不过农会。不仅是这个时代的情况如此,即便到了林旭穿越之前的和谐年代,农民仍然占了总人口的大多数。虽然其中有很多农民连续多年外出打工,年轻一辈干脆已经不会种地了,但他们的户口本上还是赫然印着“农村户口”这样的醒目大字。闻听此言,林旭大力鼓掌喝彩,说道:“许宗主精神可嘉,林某愿阁下终有一日得偿所愿。”随着林旭与诸子百家源流达成了口头约定,接下来会议就谈到了另一个问题,对十字教的势力如何处理。在这个世界的西部地区,存在着许多信奉雅赫威的世俗国家,现在它们统一在教宗的旗帜下结成了十字军,外出征伐与其他文明为敌。前不久,大汉皇帝陈凉应允负责解决十字军的武装部分,余下的老弱妇孺总不能一股脑全杀干净,不教而诛谓之暴啊!起码要先教化他们,冥顽不灵再动刀子也算说得过去。林旭既然答应了人神分治方案,无论如何也不能食言自肥,这个任务只好委托给诸子百家来完成。儒家的宗主颜开不苟言笑的模样看起来甚为古板,他声音干哑地说道:“夫子云:有教无类。又道是:夷入夏为夏。当由我们儒家来做这件功在千秋的大事,教化蛮夷乃我辈责无旁贷之任。”闻声,林旭微微一笑,说道:“那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