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阳宫当厨娘的日子过的相较于之前,那自是好了很多的。转眼已经一年过去,拟云纤也逐渐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家模样,唯一遗憾的是这双狗眼用起来不比从前,每每黄昏视物总是昏黄。听宫里人提及距离朝阳宫主峰七星山不远的药王庙里住着当世的药王,想着不能再麻烦青阳了,就靠自己去找那药王来医治一下自己的双眼,能给她换一双人眼就再好不过了。恰好青阳日前出了趟远门,据说是要去毗邻东陆海岸的仙道蓬莱岛上去找蓬莱宫宫主有事。她便自己偷溜了出来,独自去寻药王。这天,当她在竹林里绕了好几个来回了还没能绕出去,也没见着什么药王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迷路了!天色将晚,她的眼睛已经开始视物不清了,听着前方“莎莎”的竹枝摇摆声,隐约可见有人着一袭碧衣朝她走来。这里满眼都是青绿的竹子,这来人又是穿碧色的衣裳,叫人见了还以为是这莫不是那根竹子成了气候,修成了精怪。还未看清来人,拟云纤就觉察那人的手已经覆在了她逐渐发育成形的胸脯上,呃••••••还意犹未尽的顺道摸了一把。难道男人都是这么跟女人打招呼的吗!当初青阳也是一手伸向她的胸,说是确定了什么事。确定什么?确定女子胸是否够大,是否合称心意?想到这里,拟云纤心里一阵恶寒,忙打掉那还在自己胸前游走的手,顺道也将青阳这么长时间来树立在自己心中的高大光辉的形象一并当做鸡皮疙瘩抖落掉。“总算找到你了。”来人也不自报家门,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生生将她刚刚准备破口大骂这登徒浪子的话给憋了回去。“什么?”她不知道他那句话什么意思,追问了句。“滅珠,我的另一半。”一个豆蔻年华又正值芳心容易萌动的少女,在听到一个男子说着“我的另一半”这样的话的时候,自然芳心都会那么颤上一颤的。更何况,待仔细看清了面前这男子惊为天人的俊朗面容时候,那芳心更是狠狠的一颤。拟云纤一时就愣在那里,芳心乱颤。“这位公子,呃••••••我想,你大概是找错了人,我••••••我不叫什么滅珠,也••••••也不是你的另一半。”仔细回想一下这人的话就可以知道,这人一定是早就有了被视作人生伴侣的恋人,而那位恋人的名字应该是叫滅珠,滅珠?这名字取得着实古怪。只怕自己同眼前这位公子的恋人面容上有些许相似,于是,他竟把自己错认成了他的恋人。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两人刚一见面,这人就把那爪子,哦不,是那手伸向了她的胸。大底是他同他的那位恋人彼此之间就是这般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的。她很快就乐观的原谅了他,毕竟娘亲不是教导过她,永远不要放弃对这个世界的善意吗?所以,她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这位公子的这行为。在她还在一个劲的为这位好看的公子超脱的行为开解的时候,这位公子又做出了令她匪夷所思的举动来。他长臂一揽,便将她拥进怀中,致使她的脸紧紧贴在了他的狭长的锁骨上。“感觉到了吗?”“什••••••什么?”感觉到了什么?拟云纤一头雾水。“它为了这重逢,很高兴呢。”那人自顾自的说着。它?哪个它?谁?拟云纤觉得自己头有些痛,跟不上这人的思维。好在这人终于轻轻放开了她,当着她的面,将手摸索上他的锁骨,之后慢慢往下。呃••••••这是在——色诱?正当她苦于究竟该义正言辞的拒绝还是继续被色诱蛊惑而天人交战时,这人却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胸膛里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透明的珠子来。怎么,色诱不够还要利诱?拟云纤吞咽了口口水,正想说点什么好拿回主动权,这人却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笑,将手再次覆在了她的胸口。“••••••你摸够了没有啊?摸够了就放手啊喂!”“呵,拿不出,竟是和心脏融合在了一块儿去了。”说着,他优雅的后悔了手,这才正眼瞧了眼这小姑娘。真不知这滅珠怎么会挑了这么个小胳膊小腿,看起来弱不禁风又没头没脑的凡人女子做了宿主。想当日他趁月阴之时九冥玄蛇蜕皮之际,自它体内夺来那生珠不可不谓历经艰险,九死一生。可这凡人女子竟是这般轻易就成了滅珠的宿主?当真叫人不解。“怎么称呼你?”荼蘼问。“拟云纤。敢问公子姓字?”“荼蘼。”纵使拟云纤摔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今后竟然会和这魔域之主的荼蘼生出那么多的纠葛来。彼时,她只以为他是那竹林幻化出的不真实的精怪,披着一副好皮囊来企图引诱她这无知的少女,等着吸食她的精魄去。可最后,那天荼蘼也没有吃掉她,而是带领她寻到了药王庙,久扣柴扉不开,猜想药王怕不是云游行医去了,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看着她由最初的欢饮鼓舞到之后的沮丧挫败,荼蘼禁不住问她为何。她将青阳为她换狗眼以及近日来这狗眼不太好用的事情如实相告。荼蘼便什么也没说,只领着她到了镇上一处繁华地带,叫她见了许多貌美的女子,低着头问她,可有看中的双眼。那语气,就如同带她去集市上挑一串珠花一般轻松。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她只随意那么一指,说是其中一个姑娘的杏眼生的极为好看,像极了她从前的那双眼睛。荼蘼便一挥衣袖,一手覆在她眼帘上,随即说了句“你现在睁开眼罢。”她再睁开眼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清明,不似从前那般昏暗了。正要兴奋的叫上两句,便听得身后人群里传来一声尖叫。待她望过去时,只见她刚刚还在夸赞那位眼睛生的漂亮的姑娘痛苦的双手捂住了眼睛,而指间遮不住的几行血泪就顺着指间的缝隙淌了出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妈妈,我看不见了!”“呀!怎么回事啊?喜珠的眼睛怎么没了!”随着那位叫喜珠的姑娘身边一位姑娘惊呼,大家就纷纷围了上去,都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位姑娘的眼睛竟然从她一个好好站在这里的大活人身上不翼而飞了!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拟云纤惊诧的看向身旁的荼蘼,而他却一脸不以为意,见她这表情,皱眉问她:“怎么?不满意这双眼?那你再挑挑看,直到寻到你喜欢的为止。”那一刻,她才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公子,而是如同他自己所说的,是个遁入魔道的魔。知道这人有着致命的危险,纵使他生得再漂亮,对她再好,她也是不敢再和他靠近了。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摆脱这人,并且从未像此刻这般在心底热切盼望着青阳的出现时,荼蘼亲自把她送回了朝阳宫,竟然还未惊动宫内任何人。她对荼蘼的认识又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原来,他不只是个魔,还不是个普通的魔。朝阳宫上上下下有能耐的弟子门人也不少,怎么能连一个魔头的入侵都浑然不觉呢?这之后,荼蘼也隔三差五的往她住的这小院落里跑,每次都是挑青阳不在的时候。拟云纤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像是背着丈夫跟情人幽会的小媳妇,这个认知把她的神思轰得是外焦里嫩。每次荼蘼来时,她都想说这是最后一次,今后一定要阻止他再来,或者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青阳。可每一次,她都想还是下一次吧,于是这个下一次就不知道又推到了几时。这会子,荼蘼又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她的闺阁内。为着女子的那点该有的矜持,她不动声色的远远看着他。“你讨厌我?”荼蘼自在地坐在她的那方小**,定睛瞧着她,直瞧的她心发慌。“没有,我不讨厌你。”“撒谎。”“我发誓,我没有讨厌你。”她只差没对天起誓,以死明鉴了。“那你坐过来些。”荼蘼说着拍了拍他坐着的那床。“••••••”拟云纤认命的走过去,缓缓落座在他身边,保持了一段稍微安全的距离,却不料还没坐稳就被他使劲一拉,一骨碌的跌进他怀里,正对上他那一双妖冶的眸子。“你害怕我?”“我••••••”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即便是知道他是魔,她亦没有讨厌他或是害怕他,反而,她是在恐惧自己的内心,因为她发现,她非但不排斥,反倒是如此迷恋他每一次的靠近,好像是违背自己心意的被什么东西给牵引着,忍不住想要向他靠近,再近一些。“我知道了,你喜欢我。”荼蘼忽然说穿了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心事,她吓得浑身一颤,旋即就被他开开心心的抱紧怀里搓揉了几下。“就算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我••••••我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不明白什么?”荼蘼把她从怀里捞出来,好笑的打量着她羞红的脸。“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你不明白为什么,我却清楚的很,拟云纤,你生来,就该是要喜欢我的。”呵,好狂妄的口气!拟云纤挣扎着坐起来,大胆的搂住他的脖子,额头顶着他的额头,笑着问:“哦?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这个行为,对于青涩懵懂的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突破了。荼蘼像是受到了鼓励,错开她的脸,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咬着她圆圆的耳垂笑着说:“因为天珠。”“天珠?”“把你骗来朝阳宫的青阳没有告诉你么?你可是天珠滅的宿主呢。”荼蘼好笑叙述着一个好像除了她拟云纤之外,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的一件事。刚刚暧昧氤氲的气氛瞬时就没有了,拟云纤心也由刚刚的热烈逐渐转凉,拉开自己同荼蘼的距离,直直看着他。“现在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反正你早晚要知道的。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那些,都是因为你是天珠滅择定的宿主。当日觉察出滅珠的气息就在这附近的时候,我曾派人去找你,可青阳却先我一步将你带回了朝阳宫,还设法隐去了你的灵气,让我找不到你。后来,你自己冲破了青阳在朝阳宫设下的结界,因着我体内的生珠的指引,我便立马就找到了你。”“你是说••••••我自小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杀人,是因为我是滅珠的宿主?”她抑制不住的又回想起往日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无妨,你不必对那些人心生愧疚,他们伤害了你,滅珠只不过是按照你自己的意识在保护着你,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可它让我失去了一切。”她痛苦的阖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不会,它让我找到了你,今后,你有我。”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轻轻用手在他脸上描摹他的眉眼。“若然没有这滅珠,只怕你根本不会多瞧我一眼吧。”她轻叹,他沉默,亦不否认。“荼蘼,究竟是生珠找到了滅珠,还是你找到了我?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荼蘼终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青阳突然出现了。她看见青阳眼中先后流露出的惊异,错愕和失望,突然没了隐瞒多日紧张和愧疚,也没了初见青阳时的慌乱。是啊,连她喜欢上他,都只是受着体内那颗天珠的指引,既然没有半分是出自她自己的真心意愿的,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自荼蘼怀中起身,走到青阳身前,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个礼。“今日是我将魔界之主召来的,我并不愿见着你们两个打起来,如今,你且让他回去可好,我有话同你说。”“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你们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倒是说来我听听。”荼蘼起身走到拟云纤身边,冷冷的朝青阳看过去,凌厉了神色。“荼蘼,好歹这是我朝阳宫地界,又是我同拟云纤之间的事情,暂且不论你是魔界之人,你一个外人,我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将宫内之事说与你听。”青阳也毫不相让。“你们朝阳宫的那点破事儿,爷我半分也不稀罕知道。可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我,没有一分半点是你们朝阳宫的。”“荼蘼,算我求你,今日你就先走吧,我的确有要和青阳说的话,是你并不需要知道的。”拟云纤忽然转身同荼蘼说到,虽说是近乎哀求的语气,却着实让他心生不快,甩了衣袖便径自离去了。剩下拟云纤无力的跌坐到椅子上,抬眼无措的看着青阳。“你当初把我救出火海又执意带我来朝阳宫,只因为我是滅珠的宿主,是么?”“也不尽然,那日,见你那般模样,我对你的确是心生了维护之意。”“我只问你,世上可有办法根除我体内的滅珠?”“既是滅珠的宿主,便是无法将这天珠从你体内根除,除非天珠尽毁,但那时,你也会随之形神俱毁。不到万不得已,你大可不必走上那条道路。”青阳微微敛了眉,不愿去想那万不得已的一天。“如果真的到了那万不得已的一天,我怕我会身不由己,青阳,那个时候,请你,一定替我守住最后的坚持,迫不得已时,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我自己怕是对自己下不去手。”“你也太高看我青阳了,你自己都下不去手,看着你两年成长的我就下得去手么?”“你一定可以的,因为你不仅是青阳,同样还是朝阳宫的宫主。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刚刚你那样说,我已经很高兴了。两年前我失去了一切,是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捡了回来,又把我安置在朝阳宫内受你荫护两载。我已经将你视作世间唯一的亲人,所以,除了你,我没有人可以拜托了。你说,方才我问荼蘼的,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呢?”“云纤,他是魔。”“我知道,对于别的人来说,他是十恶不赦的魔,可对于我来说,他是我的心上人,他对我好,那在我眼里,他便是好人。为着你们,我终将走上两难的境地,到那时,你就依照今日我对你所说的,替我果断的做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