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让擎苍送她下山。出于礼节,他们朝阳宫也不好任由她一个姑娘找不着北的在他们的地界乱蹿不是?这话若是传扬了出去,还指不定江湖中的人要如何看待朝阳宫的门人呢。这一代的宫主,据说是三年前继位的,年纪轻轻就做了九宫一宫之主,自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素瑶一路跟在他身后,做了无数个鬼脸,脚下一用力,一块石子飞出去,正向着擎苍的后脑勺,还来不及提醒他,擎苍只一个指头一弹,那石子顿时化作一缕黑烟。素瑶心突突地跳,若她是刚才那块石头,只怕也会化作青烟了吧,这人,当真惹不得,悻悻吐了吐舌头,约束了自己的行径。两人这回倒是没从刚才上去的路下来,而是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玉蝶不知受什么刺激了,飞出竹篓,在他们前面使出蝶舞,霎时,数只彩蝶翩跹飞舞,玉蝶落在擎苍的肩上,素瑶刚想怎么从他手里救出玉蝶,却意外地发现,擎苍竟伸出手去,让玉蝶停在他指上,嘴角还带有笑意。“你可比你家主人灵敏的多。”“••••••”素瑶决定,今天回去就把这见色忘义的玉蝶的翅膀给折了,让它做回毛毛虫去。走到山下,天色已晚,看着墨染似的的夜空,素瑶只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发现身旁有萤火亮起,转头去看,擎苍手中出现了一个灯盏,里面闪闪荧光却不见有发光物体。“你拿着它,到了药王庙,它自然会熄灭。”“流萤之火?”素瑶露出钦羡的神色,“流萤之火”她是知道的,曾经看药王也用过,只要引出一只火萤腹尾置于灯罩内,就能集上百只流萤之光于内,这是直到到达目的地,才会自然熄灭,自然风吹,雨淋都无法熄灭的神火。不过,这世间,火萤已是难寻,即便是找着了,也养不长久,更别说像他这样随手便能成就一盏“流萤之火”。“嗯。”把灯递给她之后,擎苍便动身欲走,只听见素瑶在身后喊了句,便驻足听她说。“今天,你吹的,那叫什么曲子?”她问。“《伤别离》”“你在离川之上吹奏,可是在缅怀故人么?”“没有。”说完,一闪,已不见人影,只留素瑶一人看着手中的“流萤之火”发愣。若不是缅怀故人,曲调又怎会如此悲凉呢?伤别离。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既然神伤,当是爱别离苦。谱曲之人因是如此心境方能成就此曲,而吹奏之人若不是参透了其中情意,如何能将此曲的精髓挖掘出来,感染他人?擎苍回到殿中,过了许久,才拿出怀中的玉笛,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时不时跑到离川之上去吹奏《伤别离》,像是要给一个人听,可是记忆里却没有那样的一个人。“法渡师兄,我看今天来的那女子,倒是和十年前那巫女有几分相似。”法尘走到三人中间。“我也这么认为。”法轮皱着眉。“不用担心,我们这忘情咒已将宫主的那段记忆尘封了,不会记起了,除非——”法轴面露难色。“除非什么?”法尘追问。“除非,她们能启动往生咒,可这世上,至痴之人难觅,更何况,那可是女巫一族的血咒啊,三魂七魄都会遁入无极之境,永世不得轮回。”四人一提到这往生咒,都露出惊恐的神色,料定这天下,必定不会有人会施此咒,敢施此咒。当年因那巫女,宫主已经罔顾朝阳伦常,执意逆行。老宫主羽化之时将这一大摊子交予他们,要他们好好辅佐年轻的宫主,他们又怎能看着宫主沉沦其中?只有宫主将那人忘却,忘得彻底,那才可保朝阳的太平。药王庙。素瑶眼见着药王庙的草庐里还亮着灯光,欣喜,笑了出声,手中“流萤之火”忽的就灭了,还真是灭的及时,一点儿也不浪费。素瑶走进草庐,却不见姑姑,只看见桌上留着一方字条,上面写着:若是想救你姑姑性命,速来东隅草儿镇。草儿镇,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药王曾带她去过的一个小镇,里面还有远古女巫一族。那时,他们去时,好像有个十分出色的巫女,是叫,叫什么来着?唉!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不知此番劫持姑姑之人是何意图,但总是要去看看究竟的,虽然和姑姑相处时日不多,但药王去世之后,她已经将她视作了亲人,更何况那日若不是姑姑及时伸出援手,只怕当今世上也再无她素瑶了吧。如今是无论如何也要去走这一遭了。朝阳殿。擎苍看着桌上的字条,略微皱了眉,若是能避过殿前所有人的耳目跑到这里面来的人已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朝阳三宝之一的“降龙杖”竟被此人盗取,可见此人非同小可。稍稍考虑一番,背上神剑“魂散”,召唤神兽“锦江”,趁黑赶往字条上指示的地方:东隅草儿镇。东隅草儿镇。素瑶带足了干粮,只是一人背负着着实吃力,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又碰到擎苍,先是一愣,随即看了擎苍的坐骥,也就是他的神兽后,只差没笑岔气。“噗~哈哈哈哈,我说擎苍,你那是什么?公鸡?哈哈哈哈••••••哎呦,朝阳••••••公鸡?咕咕喔••••••咕咕喔••••••哈哈哈哈哈••••••”“••••••”擎苍看着素瑶捧腹大笑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娴静女子模样?更别说此刻她那些刺耳的嘲讽的话语。九宫宫主继位都要去九珠仙山自己降服神兽的,谁知被他降服的恰恰就是这么一只——金鸡呢?好在他是个不计前嫌的君子,好在他是个还懂得怜香惜玉的公子,好在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好在她遇见的是他。他欲言又止,懒得理会她的取笑,遣了“锦江”,径自走在了她前方。她也不再似刚刚那番疯癫模样,恢复女儿家的矜持,缄默的跟在他身后,只是不时会忍不住捂嘴偷笑。草儿镇的人倒也对他们这两个异地人有几分好奇,不时有人打量他们二人,那些目光里,有不少是落在了素瑶身上。素瑶心下惊叹,这草儿镇的人莫不是记忆力都太好了?当年她是随师行走江湖的小医童,难道他们竟然还能从此刻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她身上看到过去的影子?走了一段路程,总归是找到了落脚的一家客栈。素瑶刚刚准备掏钱出来,擎苍已经放了两锭银子在柜台上,掌柜一看,立马喜笑颜开。素瑶也不多说什么,理所当然的拿了包袱往楼上走,两人的客房被安排在一起,成了邻居。两人进房前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什么,各自回房休息了。是夜,素瑶卧在**怎么也睡不着,自从进入这草儿镇以来,心就不时会莫名的急跳,很多地方都觉得熟悉。只是她跟药王来这里时她也才7岁,应该是没什么印象的,奈何心底总是有种狂热的躁动,像是什么正在苏醒。在**翻来覆去间,隐约觉得门外有人影在楼上廊间徘徊,素瑶披上外衣,轻轻推开门,却见擎苍负手而立,月下那张冷峻又显落寞的脸及是清明。她缓缓走过去,与擎苍并肩而立。他未曾往她这儿看一眼,只是专注的仰头望月。“你也睡不着?”素瑶偏头问。“嗯,刚刚听人说了一个故事。”擎苍转头看了眼素瑶,素瑶眨了下眼,示意他继续说。“这里从前有一个很了不得的巫女,叫明月。”“明月?”对了!就是明月啊。十年前她随药王来这里时是听说了的,灵力最高的巫女明月,身为女巫一族的最年轻,也是享有最高声望的巫女,巫术是连南蛮苗疆那些擅用巫蛊之术的苗人都忌惮三分的,她有幸见过她一面,她身披火红的长袍,直立在祭台上,银色月光下她伸向皓月的指间骤然开出血色的鸢尾,臂上的红衫袖滑落,肤如凝脂皓腕处缠绕的锦丝金铃随风作响,“叮铃”一声,似有轻风拂过耳畔,有人在耳边低语,她的浅吟梵唱犹如古老神秘的国度飘来的清歌,摄人神魂。她对草儿镇所有的记忆中最浓烈的应是这位神秘的巫女留给她的印象。“嗯,后来,她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有人说,她是死了,就死在魂散的剑下。”擎苍看了眼自己背上的魂散的剑鞘,似乎还泛着幽幽的蓝光。“死在••••••你的剑下啊,那,你记得她吗?”素瑶对他那把魂散顿时起了畏惧之意,剑不出鞘竟已让人觉得寒气逼人,而更让人心寒的,是他这无所谓的语气。“我用魂散杀过无数妖魔鬼怪,或是人,哪里会都记得?”素瑶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叹了口气,心里觉得难受抑郁,回到房间,却发现又有字条留在桌上,惊讶地叫出声,擎苍应声推门而入,看见她手里捏着一张字条,忙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速往芙蕖镇,否则取她性命。素瑶慌乱之际看着擎苍的脸色微变,一种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果然,擎苍已是开口。“当初也是字条把你引到草儿镇来的?”素瑶点点头,两人都知晓这其中定有古怪,只是也说不清那人的意图,为何独独将他和她牵扯在一起。擎苍看了一眼素瑶,转身走出门去。“跟着我,我们一起去看看。”素瑶呆呆看着擎苍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脑海里不断回响的是他那句“跟着我”,心底倒是涌出一种别样的滋味来,不管不顾的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