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段晨羽,我不是没想你,才没去御剑门的,是我找不着去的路,下次我一定会去找你!”徐樱朝他开心的挥挥手,向寨子里跑去,留下段晨羽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都未离去。这个小姑娘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做什么都这么理所应当且喜怒无常。他竟然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还真的有过期待,以为她会来御剑门。明明不是盼着她的,却因为她要他等,所起他就开始等。这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可是,他喜欢的,应该是单纯的,善良的姑娘,而非像她这般——今日见她出手对付只不过跟她开了个玩笑并无恶意的山精,竟不留半点儿情面,心狠手辣。这并不是他理想的人,可她却偏偏总是出其不意的在他面前出现,之后她的样子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连她的笑声听习惯了,都不觉得烦腻,反而能让人心情变得明朗。“段少侠!”族长十分意外能在寨子里遇见御剑门的掌门段晨羽,盛情邀请段晨羽去他们家坐坐,段晨羽见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了,随他进了寨子。娇娇见是段晨羽来了,甚是欢喜,换了身鲜艳的衣衫出来,虽身量未足,倒也显得灵巧标致。族长把女儿的心思琢磨出个八分,席间还打趣说要把娇娇送到御剑门去,希望他能照顾。段晨羽大抵也猜到他话语中的意思,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个梳着两个大辫子的,迄今为止他也就见过两面,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的小姑娘。他委婉的拒绝了族长的提议。娇娇到底是个被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的女孩子,脸皮儿薄,见自己的意中人这样拒绝自己,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捂着脸哭着冲出门跑了出去。河水一到了晚上就特别冰凉,河畔听见一女子嘤嘤哭泣声。徐樱冷漠的躲在树上瞧着树底下那肩膀随着抽噎微微颤动的女孩,嘴角不觉上扬。她发现看着她哭远比看着她笑要有意思。从前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大家都众星捧月般的簇拥在她身旁,因为她是族长家的孩子,因为她的性格温婉可人,待人和善,不像她,成天摆着张臭脸,对谁都冷冷淡淡的。起初还有些寨子里的小孩愿意跟她玩,后来见她天生就是这种薄情寡性的样子,也就渐渐疏离冷落了她。这样也好,少了那些在耳旁聒噪的人,她倒是图个清净自在。可如今,连这样人见人爱的她都遭逢段晨羽的拒绝,她真是越来越喜欢段晨羽这个人了。还记得有一次年幼的她又跑到族长家里玩,那个时候,娇娇还尚在襁褓之中,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几个月大婴孩。可她对她的憎恶却已经生成,看着族长夫人把她放在身边同她一起睡觉,因为忽略了在一旁的她时,她就对这小小软软的一团东西产生了恶意。趁着族长夫人熟睡之时,她甚至差点一脚踩死那婴孩,只因为她觉得是她霸占了她的位置,霸占了她的族长夫人。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孩子好像预感了危险,在她靠近她时,忽的睁开双眼,哇哇大哭起来,吵醒了睡在一旁的族长夫人。她只好作罢,此后,只要是她一出现在族长家里,那孩子就会止不住的啼哭,接连着就是高烧。终于,在她再一次踏足族长家中时,听得房内族长和族长夫人的对话时,她才再也没有堂而皇之地踏入过族长家一步。遭人嫌弃了,又何必送上门去让人为难。徐樱又扫了眼树下,却发现有两个黑影正向那女子靠近。趁着月色,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不知为什么,她再次感到心脏猛地一跳,忽然只觉得身上火一般燃烧,尤其是背部那一处,像是有什么要从体内挣扎出来一样。“啊~~~~~~~~~~~~~”听见娇娇的呼声,段晨羽迅速朝声音来源处奔去,族长和几个兄弟跟上,到了那里,所见之景,触目惊心。娇娇缩在一旁,不住地颤抖,而在她身边的,是两具尸体,五脏六腑被人掏空,满脸像是被什么猛兽的爪子抓伤一般血肉模糊,手脚都被撕裂扯断,随意扔在了不远处。这样残忍的杀法,除了许久以前的恶修罗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未曾见过了。族长紧紧咬着牙,回想起当日恶修罗的话来,心里一惊,惶惶不安起来。青嫂几乎尖叫出声来,看见满身是血的徐樱眼神空洞,失了魂般走进屋来。“怎么了樱樱?”徐樱慢慢转头,看了眼她,邪魅的一笑,随即就倒下了。青嫂替她换了衣服,检查了一下,并不见她有伤口,可见这些血污都不是从她体里流出来的。看见她背上的那印记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心里愈发不安起来。看来,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很快,恶修罗复活的事在寨子里传开了,人人自危,把孩子都锁在家里,不让出门。族长迫于压力,紧急召开会议,商讨怎样彻底灭了恶修罗。族长夫人不想再听见有关恶修罗的只言片语,一想起就会想到因为它而死去的女儿,那个她都没能见一面的女儿。“咱们还是请白鹭宫的人来帮忙吧!”“对呀,白鹭宫的人一定可以除掉它的!”一干人等还在屋内讨论这事,族长夫人走到屋外,看着今晚的月色就像那晚一样,她看着窗外的月亮,期待着那个孩子的诞生,最终却是那样的结局。突然一个黑影从前面不远处倏的一下蹿过,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那是她熟悉的铃铛声,那是徐樱。这么晚了,她怎么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乱跑?万一碰到他们所说的恶修罗该怎么办?心里替她担心,跟着铃铛声,慢慢走到寨子口,却见到了骇人听闻的一幕。在月光下,徐樱将手从她手下的人口里伸进去,那人的口被它强行伸入的手臂给挤的裂开来,血不住的往外涌。看得出底下的人正在痛苦地挣扎着,她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继续搅动了她的手臂,不一会儿缓缓掏出了一件血淋淋的东西,她又使劲,掰开了那人的手脚,随手往四周一丢。另一个人正不住地摇头,可是,她仿佛不受控制的将手伸向那人。“不要!”族长夫人已经满脸是泪,颤抖着哭喊出来,徐樱朝这边看来,拖着已死之人的半截不完整的身体,往她这边走来。近了,近了,她却动弹不得。徐樱走到她跟前,垂头看着她,那眼里充斥了血染的赤红,像是被人施了蛊的娃娃。她朝她缓缓伸出了手。“不要••••••不要啊••••••”族长夫人捂住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是樱樱啊,是那个会偷偷叫她“阿娘”的徐樱啊!怎么会杀人?怎么会对她伸出手来?她难道也要杀了她吗?“啊!”徐樱脸上开始抽搐,身体剧烈地发抖,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她视线渐渐清晰,眼前是她喜欢的脸,她喜欢的人。她为什么在哭?自己现在又是在哪里?在做什么?头痛欲裂,她抱住头蹲在地上。有个声音一直在脑海回响。“杀了她,杀了她••••••”忽的脑后被人重击,一时失去知觉。青嫂丢掉木棒,扶起虚脱了的族长夫人。“快,带走樱樱!不然就来不及了!”青嫂一边喊着她,一边扶起徐樱,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别的人,急忙和族长夫人带着徐樱往自己家走去。“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族长夫人朝青嫂吼道,见她已是泪流满面。“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呀。当初就不该留着她,不该留着她呀!”青嫂声泪俱下,不能自持,不住的摇头,像是拼命逃避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她••••••她到底是谁?”夫人着急拉住青嫂的胳膊,已经快说不出话来,双眼瞪大了许多,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是••••••她是你孩子啊•••!”青嫂终是忍不住了,蹲下身,双手掩住面,放声大哭起来。夫人颤抖着伸出手去,慢慢抚过徐樱的脸庞,她睡着了,无数次这样在自己身边睡着了,她却都不知道,却都没有发觉,她就是自己那个失去了却又再一次回到自己身边的孩子。“不要告诉别人,他们会杀了她的,不能再让她死一次,你知不知道,我不能再眼眼睁睁见着她死,绝对不能!”夫人跪在地上,伏在徐樱身边,拉住她的手,泣不成声。族长家。“不行!就算她是我们女儿,我也要亲手杀了她!”族长一把甩开夫人,正欲大步往外走,却让眼前人给止了步,愣愣地看着他。“段少侠?”“我去了趟白鹭宫,宫主说了,不是没得救,不一定要杀了她。现在,你们的人马正赶往白鹭宫,到时候也是这样的答案。不如把她交给我吧,我们御剑门圣地可以制住她身体里的恶修罗。您就当,是救救你的女儿。”族长一失魂,跌坐在座椅上。当年,他就该亲手杀了那孩子的,错不该让她在他们身边长大了。这样的骨肉之情,哪是说割舍就割舍得下的?“段少侠早就知道是她了是吧?”“是。”段晨羽想起那日,在白鹭宫就有怀疑徐樱的身份,直到来到寨子里,听见娇娇的声音,赶去时,比他们都早一步,看见了地上的铃铛。他竟将它拾起掩藏起来,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如果说是恶修罗,那她一定是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这些事情,不该让她来承担那样严重的后果。何时,他竟是这般护着她了。若这事让白鹭宫插手,一定以求彻底毁灭,定将她也打得魂飞魄散。他必须在他们派出的人回来之前,带走徐樱,又不让他们发现恶修罗就是她。他只能骗族长,说是可以有别的办法。其实,身为御剑门掌门,又怎会不知,要除了恶修罗,只有将附身之人也一并毁灭方能真正除掉。可是,有着那样明媚笑容的孩子,为什么要她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