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云裳忽然叫住那个正欲转身离去的人影,那人只在门框边上顿了顿,随后转身,依然是一副温柔相貌,缓缓走了进来。“这是我师父季海竹,师父,他就是陈御风。”云裳给两人做了个简单的介绍,看着别别扭扭站在床边的不说话的陈御风。“久仰。”陈御风向季海竹拜了一礼,季海竹只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丫头平时连我的名讳都不曾向你提起过,何来的久仰?罢了,她方才刚醒就在找你呢,如今你来了,我自是要暂且回避一下了,有什么话,你们背着我好好说说。”云裳:“••••••”陈御风:“••••••”云裳从前的确未曾跟陈御风提到过她还有个师父季海竹,他一直都以为她就如同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孤魂野鬼一只孑然一身在这世上。因此,他对她也是格外珍视,百倍疼爱,只想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最诚挚的感情都给她,把自己视为她在这世上的唯一依靠。可今时今日见到她的那个风度翩翩,恍如谪仙,丰神俊朗的师父,他这个人称阑干城第一公子的陈家少爷竟然觉得和季海竹比自己相形见绌。在遇见他之前,她的身边已经有了这么一位神仙般的人物,也难怪她会对尘世的一切都不关心也不留恋。都说云裳是他的魔障,他为她一叶障目,因而他能够体会她的感受,心里已经有了人,旁人就算再好,也难入眼。他自是不知她与她师父之间的过去,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可她一受伤,第一个赶到身边照顾她的人就是他,这样的深情绝不简简单单只是普通师徒的关系就能建立起来的。亏得他素来自诩自己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却只知道把这世上最好的捧到她面前,而在她面临危难的时刻,他却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就算她不对他失望,他自己也难辞其咎。“怎么了你?一句话也不说,和平时的你太不像了。”云裳看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陈御风问。“没什么,我只是身子有些不适。”“不适?还有什么问题么。”云裳听他这样说,未能反应这只是他不想说话的推辞,伸出手去触及他胸口慢慢抚摸了会儿,确信肉人已经在他体内发挥药效了,她救得及时,雨女应当没能伤及他的肺腑才对。还想往下探寻,被他匆匆捉住了手,啼笑皆非的看着她。“云裳,究竟我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一直以来,你把我当做什么呢?”他很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个清晰的答案。“怎么忽然这样问,你生气了?”她缓缓抽回手。“我并非生气,我只是••••••只是妒忌。”他沉声叹了口气。“妒忌?你妒忌谁?如果是妒忌我师父的话,没有那个必要,你与他本就不同,天命所归,强求不来。”她以为他只是在看到季海竹本尊和他的法力后觉得自己技不如人,便这样安慰开导他,殊不知她的这种安慰方式在他看来,不过是她从没把他跟季海竹比较过,觉得他没有那个资格。果然,她说完后,陈御风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几分,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以前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你跟你师父的事情?”他岔开话题,不想再在那个令人伤心的话题上过多纠缠。“我们的事情没有必要跟别人提起。”这是实实在在的一句话,如果不是以为陈御风,她跟他们凡尘也不会有太多联系,又何必把世外谪仙的季海竹也掺和进来。她看了眼他,察觉他大概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又耐心的解释道:“就如同你就算永远没有跟我提起过你奶奶和爹,还有你的那些朋友们,我也不会在意,我只在乎和你有关的事情。”“可他们都是与我息息相关的人,那日我将你介绍给奶奶和爹时,是把你当做我的妻子来看的。是与我生同衾,死同穴,并且要如我陈家族谱的人。今后,还会是我孩子的娘。你呢?在你师父面前,我是以你的什么身份出现?”“我说过,凡人的那些婚娶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你就是你,你是季海竹。若是你执意要遵循那些繁文缛节,我也可依着你,但孩子的事情,我未曾考虑过,也不想考虑。”陈御风心灰意冷,只觉得此刻比那时在雨中被寒气所逼还要冰冷,看了她一会儿不再说话,默然走出了房。云裳看着他凄凄惨惨戚戚的背影,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她行事素来果决,从未像此刻这般纠结。陈御风,这个人对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也不确定了。她觉得他一直在逼她,用他的温情,他的爱护逼着她做了太多本不该做的事情。人间百年于她而言不过一瞬,可对他来说却是一生。她看他,初出只是陪伴一时的伴侣,可他却把她看得太重了,越来越多的贪心。他要她陪着他,她便陪着他,他要她喜欢他,她便喜欢了他,如今他要她嫁给他,甚至生下他的孩子,她岂不是得放弃修仙的道路,做回凡人?人间百年,换得一世温情,却是要她放弃漫漫仙途,这代价会不会太大了?谁都看得出今日陈御风心情不好,没有带着他那位片刻不离身的美人,自己一个人在亭子里喝闷酒。袁非池和常碌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堆了几个酒坛了,这个喝法和不是求醉,简直就是要把人喝死的节奏。常碌夺过他手中的那摇摇欲坠的酒坛,袁非池赶紧倒了一杯茶给他灌了下去,这人才慢慢恢复了一点意识,摇头晃脑傻笑的看着他俩。“唉!御风,你这又是何必!不就是个女人么,就算她再好,这样让你伤心也不值了。你啊,就是平时对她太好,她恃宠而骄了。我说,你就得把她先晾个几天,最后她还不得服服帖帖的回来找你。”常碌颇为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打抱不平,自打陈御风喜欢上云这裳姑娘后从前的那股风流潇洒的劲儿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云裳身边又出现了个玉似的谦谦君子,还和她有着不可忽略的师徒情分,这两天小青峰上都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是云裳姑娘怕是要跟她师父走了,到头来他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师弟,这一次常碌说得在理,我瞧着云裳的心思也不在你身上,我们,还是算了吧。”“算了吧?呵,谈何容易。”陈御风醉眼看着师兄弟两人的身影,一想到云裳就头痛欲裂,满脑子都是她跟她师父在一起时的情景。她不要嫁给他,不要给他生孩子,不想跟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提起她跟他师父的事情。那她为何又肯留在他身边?为何又要扰乱他原本平静的生活。“走走走,我们去明月清江楼找花容去,温柔乡,解语花,保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常碌扶起陈御风,开口说着。袁非池只愣了一下,随即也帮衬着扶着意识模糊的陈御风往山下走去。“哟~这不是陈大少爷嘛?好久没来咱们明月清江楼了,快快快,请上座!”鸨母见是陈御风他们三人,稍稍有些诧异,将他们招呼到上房后出来,不觉嘲讽的笑笑。这家花再好,也不及野花香。府上储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这么久时间还不是腻了,要来她们这儿找乐子。忙打点了下人,叫花容过去伺候。袁非池见今日花容着了件素白的衣裳,梳了个流云髻,碧绿的玉簪插在发髻间如同黑色岩石上镶嵌的夜光绿幽石。淡淡的云水胭脂,桃粉色的唇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音容笑貌都像极了一个人。常碌也发现了这一点,惊讶的和他对望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邀约着前后相继出了房间,只留下烂醉的陈御风和花容在内。云裳从霄煌山回来小青峰时不见陈御风,倒是见到了许久没有消息的六娘,她亦是满脸愁容。“怎么了这是?”“云裳姐姐,我听季海竹说了,你当真要放弃修仙?就为了个凡人!”“不,我做所有决定都只是为了我自己。”“你——”“从前我觉得能在师父身边修行,纵使时光飞逝,也很又意思。但后来我发现,我更喜欢在陈御风的身边,这让我觉得时间变得漫长,我的这一生可能会因此变得短暂,却终于有了意义。你不懂,是因为你还没有遇上这样一个人,让你可以不顾一切。”“谁说——没有••••••”“哦?怎么,小六你是遇上什么人了么,快和我说说。”原来这丫头最近忙的不见人影,是因为有了心上人。她的心上人,是只比女人还要好看,灵力非凡的老妖精。可怜这小丫头落花有情,别人流水无意,于是她总是天上地下的四处追着人家跑,最近竟然还把人给跟丢了。跑来找她诉苦,却发现她的问题远比她自己的棘手,在她这里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又奋勇向前追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