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轮比赛开始了。坐在棋盘面前,詹贤利在暗自运气,由于早晨的那场遭遇,这棋盘已经从单纯的个人较技变为上海棋手同北京棋手的较量,所以他只能赢,不能输。“啪。 ”第一颗棋子落在盘上,右上角星位,这一轮是王一飞的先手。白棋占对角星位,黑棋右下角小目,白棋左上小目,星小目对二连星,如今棋坛最常见的流行布局之一。第五步,黑棋左下角小飞挂,如果白棋另一侧小飞或单关,则黑棋在星位拆回构成小林流。“怎么办呢?”詹贤利的思想在进行斗争。二连星对抗小林流是非常普通的布局,相关套路多的足以单独写出一本书,詹贤利并非是为不知道如何应对而头痛,他现在想的是该不该把精心准备的秘手在这盘棋中使出。机不可先,时不再来,如果要用就必须得是现在,否则一旦被黑棋拆回便想用也用不上了。但是此招一出,以众人对几位种子选手的关注度,这一招棋肯定会被在赛场里四处乱逛的棋手教练发现,转而便会传得尽人皆知,虽说他对这一招非常有自信,短时间内没有人能找到破解办法,但惹不起躲的起,人家可以改下一间高夹或一间低夹,让自已没有机会再使出来。可不用这一招呢?从昨天师兄输的那盘棋来看,这个王一飞赢地虽然有点儿侥。 但也不是没有真材实料,想kao一般招法赢他绝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脑中再次浮现出早晨王一飞那张充满斗志的脸,詹贤利心中战斗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管他什么比赛,先把这个家伙干掉再说!右下角一间高挂,很普通的一招,同时也是詹贤利精心准备过的一招,只是当时准备这一招的目地是为了对付马元伟和于泽礼。黑棋二间高挂。 这是小林流布局常用的手法之一,相较于一间高夹或低夹。 二间高夹比较缓和一点,进可攻,退可守,因此为大多数棋手所喜好。詹贤利心中松了一口气:对方果然走出了二间高夹,一切进程和自已预期地完全一样。白棋大飞斜罩,很别致的手筋,通常而言棋子被分成两半是不利的。 但白棋就是想让黑棋分断以进行腾挪。黑棋五路kao,冲击白大飞的薄弱处是理所当然的着想,从全局来看,棋盘右边是四打二的态势,黑棋没理由回避战斗。白棋外扳,黑棋长头分断白子的联络必然,接下来白棋在星位顶,黑棋三路跳整形。 白棋三三扳角,黑棋接实,白棋外边压,黑棋长头。棋行至此形成小目高挂二间高夹中地一个典型变化,村正妖刀,接下来白棋有两种下法。 稳妥的是在角上虎,黑棋在下边拆边,这样白棋棋形非常厚实,但感觉上有点儿稍缓,另一种积极的下法则是在二路直接立下,抢占实空,这样下的前题是左上角必须是征子有利,否则被黑棋四路一断就万事皆休了。此时棋盘的左上角是白棋星位,由于位置较高,黑方没有特别强烈的引征手段。 所以詹贤利走的是二路立下。 假如黑棋左上高挂引征,则白棋马下在右下角三路虎住。 棋形挺拔漂亮,可说非常满意。所以黑棋的四路断也是必然,这样除了利用征子在左上角获得连走两手地权利,同时也可以借弃子在右边多走几步,对以后右上角的发展总会有好处的。白棋四路打吃,黑棋立下,白棋三路贴,黑棋二路小尖,局部手筋,黑棋的目的不是为了吃角,而是尽量多延几气,以争取在角上和边上多占点好处。接下来通常白棋是在三路打,黑棋二路接,白棋再从外边挡住,这样黑棋在角上的长是先手可以多延出一气,然后再在外边四路断,利用弃子逼白棋马上定型,这样将形成白棋在右下吃角,实空很大,黑棋则除了在右边形成一道不是很厚地外势外还得到左上角连走两步的权利,双方得失大体相当,也是教科书上记载的定式标准正变之一。不过假如真是那么走的话,詹贤利也就没必要做心里斗争了,这个定式的手数虽多,但对于他这样经过八九年正规训练的冲段少年而言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基本功。白棋走的是二路打,准备已久,志在必得的独门秘技。“咦?”看到这一步,落子如飞的王一飞停了下来。白棋这步打吃看起来很象是业余棋手随手走出来地招法,直线,暴力而且带着几分无理地味道,但詹贤利不是普通的业余棋手,而是从小就开始接受严格训练地少年精英,和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棋手不同,他不可能凭一时冲动就在布局刚刚开始时就走出这种不是鱼死,便是网破的搏命招法,其背后肯定有着很大的陷阱。把棋子放回棋盒,王一飞紧紧盯住棋盘右下角开始慎重的长考。轻轻呼了口气,詹贤利把身子坐正,抬起头来向四周望去:而对这样的突如其来的新手,任谁第一次见到都得投入大把时间来计算,所谓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 王一飞不是弱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便束手就缚。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叶荣添已经站在那里,左手托着右肘抱在胸前,右手则虎口叉开托着下巴,眼睛盯住棋盘一动不动。“嘿,太好了。 ”詹贤利心中暗喜。 lou脸就要lou个大脸,这里水平最高权力最大的就是叶荣添,让他看到自已用新手击败强敌,印象分肯定能加不少。叶荣添此时也在暗自为王一飞担心:下打这步棋极为少见,从棋形上看这是步棋自紧一气,不大象是好棋,但其后的变化却是非常复杂,双方一步下错都有临崩溃的可能,而詹贤利主动出招显然是早有研究,王一飞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招,他能经受住白棋的考验吗?时间在一分一钞中度过。一分钟过去了,王一飞没动。五分钟过去了,王一飞没动。十分钟过去了,王一飞还是没动。......王一飞就如枯石一般坐在棋桌旁,两眼紧紧盯住棋盘的右下角,仿佛相用眼光把棋盘看穿。“定力还真不错。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久得连詹贤利自已都有点着急了,但王一飞还是那样静静地坐着,如果不是偶尔还眨动一下的眼静,大概别人还会以为这是一座蜡像。“天赋,还有认真,这个小孩子以后必成大器。 ”叶荣添心中想到。终于,王一飞动了。三路粘,必然,这两子是棋筋,绝不能丢的。 王一飞之所以长考并不是在想要不要放弃这两个子,而是在计算接上两子以后的种种变化。 受过职业训练的棋手和纯业余棋手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思考的方法,职业棋手是算完再下,哪怕第一感是百分百正确的也要停下来想一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可能,而纯情粹的业余棋手则是以第一感为主,只要第一感计算是正确的就很少再想其他的参考图。 当然,当棋手的水平很高的时候,第一感往往也会是棋手最终选则的落点,但终究第一感错误的可能还是存在的。 所以一些高水平业余棋手在同职业棋手比赛时偶有放卫星的情况出现,可当对抗持续,双方相互熟悉之后,胜利的天平就会倒向职业者,原因无他,并非那些高水平业余棋手的算路比不上职业者,而是长年养成的思考习使他们无法做到象职业棋手那般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难以看清的时候便头脑发热,来个下了再说。黑棋接,白棋也接,这两步是命令式,虽然没有摆在棋盘上,但都早已存在于两个人的脑中。接下来黑棋二路打吃,必然,白棋立下,这是二路打吃的意义所在,如果简单外打让黑棋提掉一子,由于外边两个断点必须得补,那么黑棋往角上简单二路一爬,两只眼便已瞪圆,而黑棋活了也就等于白角疾而终,虽说白棋外边隔断一子不是没有收获,但和二十多目的大角相比就亏得太多了。黑棋内打,正确,不要小瞧里边两种打吃,一旦搞错了方向被白棋从外边顺手一打,那连黄瓜菜也都凉了。白棋外边打吃:如果是从角上叫吃,则黑棋提掉二子后白棋外围两个断点难以兼顾,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几颗黑子扬尘而去。黑棋三路恰打,关键之招,也是刚才从内侧打吃的目的:白棋若提,则黑棋五路再打,白棋杀敌不成反倒成仁。白棋五路接住,黑棋一路提子,白棋长出二路一子。这几步棋的交换看起来手数很长,但对高手而言却是必然的次序,中间谁也无法另寻他路。真正的关键是下一步,这一步才是决定这个局部战斗得失的关键。詹贤利再一次把身体坐直,胸口轻微起伏,等待着对手亮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