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围棋天地〉杂志社忙碌的时候到了。再有两天就是样刊定稿的截止日,编缉部里的编缉们催稿,排版,校对,忙得是不亦乐乎,反之,几名记者完成自已负责的任务后则喝茶聊天儿,偶尔虚情假意地向跑来跑去的编缉们道两句辛苦,惬意悠闲得很。“晓鹏,你调查‘臭棋杀手’的事儿进行的怎么样了?有线索了吗?”从门外进来,见程晓鹏正坐在电脑前浏览网页,郝志强随口问道。“线索是有,可找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查到本尊啊。”程晓鹏放下鼠标,用手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答道。“哦?说说你是怎么查的?”在办公桌对面坐下,郝志强问道。“噢,从天机公司记录信息来看,这位臭棋杀手是在海淀中关村地区上网下的那几盘棋,而从对棋局中表现出来的招法以及同罗川的简短对话中可以基本断定这是一位年纪很轻,至少不会比罗川岁数大的职业棋手。所以,我先把资料库中所有现役职业棋手进行条件检索,依次筛除年纪大于二十二岁,已经成名、棋风比较鲜明,对局期间肯定不在北京等棋手,这样一来就得到一份大约二十几人的名单。随后再依照名单一个个慢慢排除。本来我以为就二十几个人,花个两三天时间总能搞清楚。但实际一查,这些人要么是那段时间不在中关村,要么有人证明没有上网下棋,结果查来查去,到最后也没查出一个结果。”程晓鹏答道。“嗯......,会不会是他们在故意隐.瞒?”程晓鹏所说的搜索流程似乎并没有问题,郝志强想了想后问道。“这些我也想到了。为了确保得到.的反馈信息准确,我询问的对象不光是棋手本人,还包括棋手的家人,同事,朋友等等。假如他们是在撒谎,我应该能感觉得到的。”程晓鹏答道。虽然他现在还是实习记者,不过半年多的工作经验使他对自已作为记者的新闻嗅觉非常自信。“真的就一个怀疑对象也没有?”.挠挠脑袋,郝志强也觉得这件事儿有点棘手。“到也不是完全没有,海淀棋院的张财东,陈志朋就.符合这几个条件,问题是他们俩的实力摆在那儿,如果说趁罗川没注意爆冷赢一盘两盘还有可能,但八盘十秒超快棋能和罗川打成平手?他们两个人绝对没这种能力。”程晓鹏仔细想了想后答道。他是一个作事非常仔细的人,没那么容易犯错误。“......,这么说,这件事很可能成为一桩无头公案了?”唯一.的线索也因怀疑对象自身能力的不足而断掉,郝志强一时也想不出继续查下去的思路。“不会的。我不会让这件事变成无头公案。郝老师,.其实我一直有一种直觉,这位臭棋杀手实际上就生活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没有留意到罢了。我会一直查下去,总有一天会让事实大白于天下。”程晓鹏坚定地答道。“呵呵,不错。打破.砂锅问到底,当记者的,就应该有这种不查出事实真相就绝不收兵的信念。继续努力,我相信你能行的。”郝志强笑着夸奖道。正在两个人聊天儿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一位穿着深灰色过膝大衣,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听到声响,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起扭头望去。“哟,蔡老师,您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串门呀?”一眼认出了来者是谁,郝志强连忙站起来热情地打着招呼,而程晓鹏也赶紧起身点头致意。来者非是旁人,却原来是上一辈的国手,原国家围棋队主教练,现任朝阳棋院总教练蔡春雨,身为专职围棋记者,郝志强和程晓鹏对他都再熟悉不过了。“呵,到棋院办点儿事,顺便过来瞧瞧老赵。”蔡春雨答道。他口中的老赵就是杂志社的主编赵承甲,两个人认识二十多年,私交相当不错。“噢,呵呵,您来的不巧,印刷厂那边出了点儿小问题,赵主编上午协调去了,现在还没回来。”郝志强笑着答道。“呃......,这个家伙,年纪也不小了,不说好好在家里呆着,这种事儿用得着他亲自去跑吗?”蔡春雨一愣,要找的人不在,他多多少少有点儿失望。“呵呵,老赵不在,小郝在呀。蔡老师,您老难得来一趟,坐下来歇会儿,咱们聊聊。”郝志强笑着说道。“嗯......,好吧,反正也来了,那就坐一会儿吧。”想想也是,反正自已顺路过来就是瞧瞧老朋友,消磨消磨时间,又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办,都是熟人,和谁聊不是聊呢?于是蔡春雨拖下外套,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老国手来做客,程晓鹏这个小字辈当然要客串打杂的角色,马上找来茶杯茶叶沏了杯酽茶,然后恭恭敬敬地递到蔡春雨的面前:“蔡老师,您请喝茶。”“谢谢。咦,你是新来的吧?”接过茶杯,蔡春雨一抬头,发现程晓鹏是个生面孔。“您老真是好眼力。我是去年九月底才到杂志社的,现在跟郝老师作实习记者。”程晓鹏笑着答道。“呵呵,好,好,江山有待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小郝当记者日子不短了,是应该培养一下接替人了。”点点头,蔡春雨笑道。“呵,蔡老师,瞧您这话说的,我有那么老吗?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就算再跑十年外勤也没有问题。”郝志强活动活动胳膊不满地抗议道,他现在不过刚四十出头儿,离退休收工的日子还早着呢。“哈哈,胡说。你总占着这个位子,没有锻炼机会,年轻人什么时候才能上来?再说了,老赵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难道你就不想坐他的位子?呵呵,你可别跟我说你不愿意!当然,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信。”蔡春雨笑道。“呵呵,什么理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对了,您今天来棋院是办什么事儿呀?”杂志社的人事变动是一个非常**的话题,虽然以现在杂志社的情况,当赵主编退休后十有八九这个位子会由他坐,但郝志强还是不想太早谈话这件事情,免得引起杂志社其他人的议论。“唉,还能什么事儿,还不是为了棋队引入新棋手的事儿。”叹了口气,蔡春雨答道。就在昨天,他得到高兴宇的正式通知,王一飞正式签约海淀棋院,对此他本人非常遗憾,希望下一次能有再次合作的机会。看中的棋手跑到了别家,蔡春雨当然很不高兴,但事已如此又能怎么着?他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总不成象村妇那样跑到忘忧清乐道场哭天抹泪,要求人家撕毁协议改和自已签约吧?最想得到的人没有得到,但工作却不能不继续做下去,终究联赛不会因为朝阳棋院找不到合适的参赛人选就延期停办吧?所以,蔡春雨只有收拾好心情来到中国棋院,再次查找新的人选。“呃?怎么,还没签下王一飞?您打算另找人选了?”郝志强何等精明,他平常有事儿没事儿就泡在棋院,消息之灵通在中国棋院他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海淀棋院和朝阳棋院争夺王一飞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而且他还知道双方的竞争非常激烈,都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决心。所以,蔡春雨刚才叹出的那口气一定是大有文章。“没签下,刘涌那家伙出招太狠,居然答应让王一飞上来就打联赛一台,你说荒不荒唐。”虽然事隔一天,但说出这件事儿蔡春雨还是一肚子火。“什么?让王一飞打一台?真的假的?”郝志强和程晓鹏听了都是吓了一跳,他们了完全想不到海淀棋院能答应下来这样的条件。“当然是真的,是高兴宇电话直接跟我讲的,而且合同都已经签完了。”蔡春雨哼道。两个人面面相觑:从来没有打过职业比赛的新人一上来就打联赛的第一台,自有围棋联赛那一天起,这大概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吧?“刘涌的胆子可真大,他这是不择手段,一定要把人抢到手啊!”郝志强回过味儿来说道。“可不嘛。叫我说,他哪儿是什么棋院的院长,他根本就是一个赌徒,而且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赌徒!”蔡春雨气愤叫道。“呵,蔡老师,还真让您给说对了,刘涌在当棋院院长前是做生意的,他最得意的一次投资就是在年底内存条市场不景气,价格下滑近两成的时候大量进货囤积,结果正赶上韩国现代的内存条生产线出现问题,导致市场缺货,让他一进一出就净赚一百多万,当时不少和他一起作生意的都把他叫做疯子,因为要是没出这种意外,照年前的行情,他少说也得赔二十多万!碰上这种人,只能说您的运气太不好了。”郝志强笑道。常言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碰到一个不把风险当风险的主,搁谁都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