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典型的韩式房间,面积大约在四十平米左右,墙壁上挂着不少书法字画,有古朴的,有端正的,有飘逸的,也有生涩的,各式各样,显然并非都是出自书画名家之手。房间的四角各安着一部四十三吋超薄液晶显示器,显示器与房顶呈七十五度角向下倾斜,适合的倾角使人只需稍稍仰头便能看清上面显示的一切,地上铺的是淡黄色木制地板,也许因为年代太久,地板有些地方的表层已经剥落,lou出下边的木材脉络。屋里的人有很多,粗粗一扫至少在二三十位以上,这些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围在四张摆在显示器对面的矮桌旁,大部分盯着矮桌上的棋盘认真思考,只有坐在最里边的几位伸手摆弄着棋子,不时发表着看法,并和别人讨论着什么。“嘿,原来韩国重大棋战的对局研究室和国内的也差不多呀。”王一飞心中想到。他进入国少队有大半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自然也没少碰到有重要比赛在中国棋院开战,每到这时,棋院往往安排他们这些少年棋手去做记录,读秒,传递棋谱之类的工作,一方面是给他们有赚取零花钱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让他们能亲身感受重大比赛时的那种氛围,同时现场观摩高手对局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学习手段,所以他对国内重大比赛时的情况并不陌生:研究室虽不是大会主席台那种非常讲究的地方,但也能看出棋手的地位,这种地位不是由谁来封的,而是kao自已的实力和资历争来的——棋手的世界是胜负的世界,棋手的世界也是孤独的世界,当一名棋手坐在棋盘前时,能够依kao的只有自已的头脑还有手中的棋子,所以在棋的世界中,实力和成绩才是真正的名片,人们尊重和敬仰的是凭着自已的能力打开一片天地的英雄,而不似名利场那种kao炒作,吹捧、忽悠偶像明星,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在这种地方没有硬性规定谁该坐着,谁该站着,谁能在棋盘旁摆弄棋子,谁只能站在别人背后听着,但那用肉眼所无法看到的准绳却给他们画出一道无形的界线。人很多,年轻的有,年老的也.有,大部队人都不认识,但有几个人的面孔却是只要会下棋的人就不会认错:左手边,也就是周围围着人最多的这一张棋桌旁面对面坐着两位棋手,年长的这位约在四十左右,脸非常瘦,颧骨高高突起,鼻子很高,顶端还有一点向后弯回,单这个部分很象欧美那种白色人种,三七开的分头梳理得非常光滑,眼神犀利如鹰,透着一种傲气。年纪稍轻的这位大概三十出头,皮肤很白,方脸,两腮微胖,嘴唇有点厚,眼睛不大,目光也很柔和,但在这种表面的柔和后是绝不放弃的坚定,可以肯定,拥有这种目光的人轻易不会下决心,而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全力以赴,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看,是曹铉石,还有刘永元。”认出这.两个人,王一飞拽着程晓鹏的衣袖兴奋地小声叫了起来。脸很瘦的那位是曹铉石,十项.世界冠军,三十六个国内冠军,纵横世界棋坛二十余年,等级分高居韩国排行榜榜首,被称为棋坛常青树的老牌超一流棋手,如果单以十年内的国际国内比赛成绩作为评比标准,他肯定是毫无争议的世界最强棋手,因其行棋轻快,犀利,常常在别人还没来的及反应前把将对手放倒,故被人称为‘牛蜂’,形容的就是他那种一针见血的狠辣棋风。三十岁左右的那位是刘永元,四项世界冠军,十五.个国内冠军,冠军总数虽然不多,但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他的这些冠军基本都属于重量级的,如名人,王位,棋圣,应氏杯,三星杯等等,面由心生,他的棋风也如他的长相那样厚实稳重,走堂堂之棋,行皇皇之路,高举高打,喜欢大规模的全局性战斗,因其构思宏大,攻击力极强,所胜之局往往是以中盘屠龙而结束,故被韩国棋界称为‘天下第一攻击手’。这二位同属韩国四大天王,不仅在韩国,在世界棋.坛也是赫赫有名有超级强手,如果今天不是有可能决定王位战宝座归属的关键之战,如果不是对局双方是同属韩国四大天王的另外两位李昌赫、徐奉云,他们俩大概也不会到研究室来观战吧?有这两位超重量级别的高手在场,其他人自然.就要退居未席了,就连李永铉那样的当红高手,韩国年轻棋手的标志性人物就得斜坐在刘永元身旁,不敢正面面对棋盘,更何况其他资格实力成绩还不如他的人了。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曹铉石、刘永元两位超一流高手左右对坐拆棋,李永铉还有一众年轻棋手在围在一旁观看,挤得不亦乐乎,以至于不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就很难看到棋盘上的变化,棋盘的另一边可谓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位五十几岁的男人坐在那里,额头很窄的长条脸,狭长的两只眯缝眼似睁睁,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托着刮得溜光铁青的下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两位高手在棋盘上摆弄着棋子。“咦?那个人是谁呀?”指着那个端然稳坐却一语不发、显得高深莫测的男人,王一飞好奇地问道:曹铉石、刘永元两位超级棋手的相片经常在报纸杂志上见到,王一飞认得出他们很正常,但这位的知名度显然无法和两位棋手相比,王一飞到哪里认识去?不过能在这两位超级棋士边如此大马金刀地坐着而又不被众多棋手所指责,显然不会是等闲之辈。“这个.....,我也不知道。朴先生,请问您知道坐在曹先生和刘先生两位旁边的是谁吗?”程晓鹏也不认的,不过他知道该问谁。“噢,你问的是他呀,呵,他就是韩国棋院的理事之一,崔勋成先生。”朴在熙看了一眼,马上笑着答道。对他而言,这只是常识性问题。“噢......,那就难怪了。”两个人恍然大悟。可不吗,想想也是,在韩国棋界,除了棋院高层,有几个人敢大大咧咧坐在两位超一流棋手旁边还能如此的自在?想要看拆棋就要看高手拆棋,在这间屋子里不用问,肯定是左边这张棋桌了,两位世界级超一流高手,一位年轻棋手中的最强代表,如此豪华的研究阵容,怕也只有在世界级大赛的决赛,半决赛能见到吧?三个人于是挤了过去。程晓鹏和朴在熙都是成年人,个子高,目标大,卡在外边挤不进去,身高的优势此时反倒成了弱点,而王一飞年纪小,个子小,在人群中却是如鱼得水,见个缝就能钻进去,三下两下儿,便挤到了前边。感觉到背后的人群在动,正在看着两位高手摆棋的李永铉转过头来想看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恰好一眼看见王一飞的脑袋从人群缝隙中lou了出来。“咦,王一飞,你来啦?”李永铉笑着打着招呼,他想起是自已上午邀请对方来看比赛,结果人家还真是守信,果真来了。“嘿嘿,是呀。”王一飞笑着答道。“王一飞?”两位正在摆棋的超一流高手倒没什么,研究室是开放的,进来看棋的人并不光是职业棋手,突然碰见位熟人并不奇怪,但是,坐在棋盘另一边的崔勋成的心却是一动,抬起头来顺着李永铉的眼光望去:相比于中韩青少年棋手对抗赛,王位战的份量在他心里当然更重,他是棋院的理事,同时也是一位棋迷,虽然水平算不上高明,但逛热是肯定的,否则以他的才智,财力,社会地位,又何必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围棋这种投入多过产出的项目当中?所以,下午来了棋院以后,他直接就来到三楼的对局研究室,看几位一流超一流高手拆解研究比赛,就算以他的悟性学不到什么真功夫,随便偷个一招两招便足以在那些企业家朋友面前耀武扬威了。如果是别的名字倒也罢了,但王一飞这三个字自昨天郑在书输棋,金炳辉挺身而出,代友挑战时起便一直在他脑子里转,此时突然听到这三个字,条件反射一般眼睛便转了过去,他想要知道这个王一飞是不是自已脑子里想的那位王一飞。不高的个子,小平头,元宝耳,大眼睛,高鼻梁,不错,就是他!虽没见过王一飞本人,但崔勋成却看过王一飞的资料,而资料照片上的影像和眼前这位十三四岁少年的主要特征完全一样,再加上那非常流利的中国话,错是错不可能的。“怎么?难道对抗赛已经结束了吗?”棋手如果刚刚输了棋,心情好那是不可能的,除了那种下了几十年棋,经历过太多胜负的老棋手,大概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输了棋后还乐呵呵的满不在乎(能这样做的人大概也当不了职业棋手,因为这种人根本就不属于胜负的世界),而王一飞现在脸上的笑容偏偏却是非常的自然,半点勉强的意思也没有!不是他,难道是金炳辉?!崔勋成的心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