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王一飞想也不想马上答道。“呃......?”宫本小百合先是一喜。后又有点怀疑:她是宫本武雄的妹妹,自然希望执黑的宫本武雄获胜,因此王一飞说她摆的变化图可以成立当然高兴,只不过王一飞的回答太快,几乎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用,这不能不令人怀疑他的认真程度。“......,不过我觉得黑棋不会这么走。”眼睛盯着棋盘,王一飞并没有留意到宫本小百合目光的变化,直接就下出了结论。“为什么?”不仅仅是宫本小百合,连周围围观的观众也都感到不解:既然变化成立,为什么又不走呢?“飞飞,你这句话在逻辑上似乎有点儿问题吧?”程晓鹏提醒道。论棋艺和王一飞相比他是连边儿也摸不着,不过在语言文字方面,他还是很有自信的。“哪儿有问题呀?成立又不等于一定好。”王一飞反问,他并不觉得自已前后所说哪里有不恰当。“呃......,还有这种说法?”程晓鹏无语。“是呀。黑棋断,白棋最强的反击就是打吃后贴下去,双方形成对杀,黑棋可长一气吃住白子,形成这样的结果,黑棋当然不错。不过白棋如果不打吃,而是单退一步,那黑棋接下来反而不好办了,补一招很大,局部可以满意,但白棋得到先手抢到中腹的大飞,上边模样非常可观,宫本武雄棋风稳键,行棋讲求地势平衡,这不是他喜欢的格局;可是不补,一旦被白棋在角上一kao,断掉的这颗子就成了恶手。所以我才说这个变化虽然成立,但宫本武雄不会选择。”王一飞答道,同时在棋盘上摆了几个变化图。“噢......,原来是这样,明白了。”到底是职业棋手,宫本小百合很快就明白了王一飞所摆参考图的重点所在,不由得连连点头。“如果不这样,那会怎么走呢?”程晓鹏问道,他是觉得宫本小百合提出的那招断不错,而且王一飞也没说这一招不好,只不过是不符合宫本武雄的棋风而已,但符合宫本武雄棋风的一招又在哪里呢?“我猜会是四路单接吧。”略一思索,王一飞答道。“单接?可能吗?”包括宫本小百合,棋桌旁所有人都lou出了不解的神情。在各种棋形中,‘接’恐怕是最坚固的棋形吧?没有任何借用,没有任何破绽,简单明了。干干净净,清清楚楚,这些都是‘接’的优点,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接’固然简单明了,但棋子的效率就没那么高了。现在是布局阶段,棋手苦思冥想,搅尽脑汁,为的就是让自已的棋子发挥出最大效力,怎么可能在棋局进行刚刚十数手的时候就走出如此低效的招法?“很有可能。黑棋接住后,白棋一般要补一手,局部白棋棋形虽然很好,但黑棋上边先手吊一下后再拆边,左边阵势已不输于白棋上边,整体棋形又厚,细棋格局已定,这应该是宫本武雄乐于见到的局面。”王一飞答道。以局部损失换取战略上的主动,这是非常高明的布局构思,天才之所以被称为天才,就在于不被自缚于边角定式的教条思想而自由地发挥自已的想像力,在大多数人还在为局部具体的细节而患得患失时。他的视线已经投向更宽广的空间。天才之所以被称为天才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他们的思想很难被普通人所接受,此时的情况也是如此,虽然王一飞已经把参考图摆在棋盘上,而且大家也觉得这样下黑棋似乎也不错,可见到白棋在右边很轻松地就处理好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甘。最终,还是实战给出了答案——黑棋单接,正是王一飞预测的下一招儿。“哇,猜出对了!真行啊!”“真的是接?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啊!”......超一流棋手就是超一流棋手,崇拜权威是大多数人的天性,所以才会有那一句广告语——专业方面的事,交给专家去做,刚才王一飞点出这一招时,围观的众人还半信半疑,现在宫本武雄在实战中走出,却顿时引来一片称赞声。对于这样的情况,王一飞倒是不怎么在意,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以职业棋手对棋的理解去和普通棋迷讨论布局构思,基本上就是鸡同鸭讲,很难得到认同,这好比一加一等于二,对小学生来讲只是一个常识,而对数学家而言却是一道课题一样,知识含量,技术含量的不同,对同一命题的理解自然不同。同样道理,让一位数学家去讲小学数学,其效果恐怕还比不上一位小学教师,尽管前者懂得的东西可能是后者的十倍,百倍。“王一飞,你真厉害,我经常和哥哥在一起摆棋,总觉得对他棋风的了解没有谁会比我更深,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输给了你。”宫本小百合挑起大拇指说道,笑脸如花,满脸都是钦佩。“嘿嘿,偶尔猜中一次,算不了什么。”王一飞腼腆中带着点儿得意地答道:凡高手大多都有自已独特的棋风,但现在相同局面下就是不相同的选择,因此,只要深入了解这些棋手的棋艺风格,再加上自身也有相当的实力,猜到棋局中的招法并不是难事(真正难的,是你猜到这些高手的招法仍然找不到最好的应对办法。)“呵,说你胖,你还就喘上了。刚猜对一招就美上啦?有本事咱再猜一招,猜对了我就真的服你。”程晓鹏叫阵。“嘻嘻,不和你争。你服不服我管什么用?”王一飞笑道。一个平时下棋需要被让三、四个子的人向你说不服,你除了称赞这个人的脸皮够厚,嘴巴够硬外还能说些什么?“呵,这么说你是不敢了?”程晓鹏笑道,请将不如激将,这一招在很多情况下都好用。“谁不敢了?!”王一飞果然上当。“那就猜呀!”程晓鹏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却还是保持着严肃。“猜就猜,谁怕谁!”王一飞应战。“咦,你们俩怎么了?”两个人刚才的对话是中文,宫本小百合没有听懂,不过看表情和动作。她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有什么事儿。“嘿嘿,我刚才刚和他打赌,看他能不能猜到白棋的下一招。”程晓鹏笑着解释道。“嘻嘻,有意思。”宫本小百合也是小孩儿心性,听说两个人打赌,顿时开心地拍起手来。“咦,对了,你不该让他猜下一招,要猜也应该猜接下来的第五招。”拍着拍着手,宫本小百合眼珠一转,提出自已的建议。“呃......,对对对,你这个建议太及时了,要不然就被他抓到空子了。飞飞,听到没,不是下一招,而是接下来的第五招。”程晓鹏闻言略一迟疑,这才恍然大悟,自已拍了自已脑袋一下,连忙着修改条件。“为什么呢?”王一飞抗议。“你刚才都说了,白棋右边补棋,黑棋上面轻吊后再拆边,猜都已经猜完了,当然就不能再用了。”程晓鹏一本正经地说道。“狡猾。”对这种先打枪后画靶的行为,王一飞评价道。“嘿嘿,这你可不能怨我。“用大拇指偷偷指了下宫本小百合,程晓鹏jian笑,模样就象港台电影中的反派配角。把目光转向宫本小百合,后者双手合十竖在胸前,眼睛睁得大大的还一眨一眨,盈盈笑脸中有三分可爱更带着七分调皮,让人是哭笑不得。“搞没搞错?拜托,我只是说那是一般分寸,又没说白棋一定会那么走!”愣了一下,王一飞叫道:怪不得以前听黄妙龄说,给业余棋手讲棋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因为他们总会把你说的话当成报纸上印的铅字。说出来就不会变,却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可以出招,人家也一样可以变招。“呃......,你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呀?”程晓鹏果然也是如此,一脸错愕,似乎要追究对方不负责任的乱发消息。“我哪儿一会儿一个主意了?单接我是按照宫本的风格推测的,白棋补断是一般分寸的下法,如果对手是李昌赫,百分之九十以上会就那么走了,但现在拿白棋的是李永铉,他的棋不象李昌赫那么能忍,肯定不会那么老实的。”王一飞叫道。“是吗?那你还说应该是单接?”程晓鹏不信。“拜托,我不是说过了,刚才我是按着宫本的棋手进行预测,又不是我想怎么下!唉,真是榆木脑袋,开不了窍!”王一飞无奈叹气,小大人的样子顿时引起周围一群人的哄笑,程晓鹏是被哄笑的对象,嘴巴干张无语,自是满脸的尴尬,至于宫本小百合,则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看这位,再看看那位,猜测着到底什么问题惹得周围的人忽然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