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矜持高贵的皇后娘娘也经常出入她最不屑的朝凤宫,这总让温安感觉有几分意外与不安,不久,温安便得知,父皇决定在这里庆贺他的五十岁的寿诞。终于到了四月初五,父皇的寿诞。一早,流苏便为温安梳洗打扮,什么金海棠珠花步摇,红翡翠滴珠耳环,绞丝银镯,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统统来到她身上,脸上的胭脂竟也涂了一层又一层。她边忙碌便叨叨着,“六公主,今晚,您一定是最美的!什么静雅公主,馥香公主,通通不如咱们温安六公主。”温安淡淡一笑,父皇赐她“温安”这个头衔,只是希望她温柔安好,一生快乐无忧。父皇的孩子不多,两个儿子,六个女儿,温安是父皇仅有的八个孩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大皇子也是当今陈国的太子何年、大姐静雅公主、二姐馥香公主都是皇后所生,二皇子何宸是皇贵妃梅氏所生,只可惜梅氏与温安的母妃一样,红颜薄命,诞下皇子便撒手人寰,用皇后的教诲说便是留下一个“不做好事”、“令人费神”的不孝子。可是她的孩子又好到哪里去了?太子总一副颐指气、目中无人的样子,皇上在时,与姐妹们有说有笑,但是私下里见到二皇子和那些公主却从不正视,以显示太子与庶出子女之间的不可逾越的卑贱等级之分,可以说他是一个天生的高高在上、小肚鸡肠的人,只慨叹那些教人礼数的书卷看来也都是他为皇上看的。温安的大姐、二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总沆瀣一气明里暗里欺负其他公主,后来,另外三个皆为六品贵人所生且没有封号的公主也不堪凌辱,寒冬腊月里跪地求饶的投靠了她们,然后,她们一起光明正大的集体欺负温安。自温安的母妃仙去后,皇帝每日只专心关注朝政,所以,他便不再有其他的子嗣,不然,会有更多人欺负温安。年纪尚小的温安虽然有一点暗自高兴,但是,也没有皇后娘娘得意,她一子两女,足够让她皇后的位置牢牢坐稳。皇帝对每一个孩子都苛责严明,两个皇子从小便饱读诗书,骑射兵法也出类拔萃,大皇子何年就因为诗书兵法过人且又为皇后娘娘所出,便理所当然被封为皇子,皇姐们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她们都在私下里学习诗词歌赋,只为博皇帝一笑,也好让他为自己选个好佳婿,有个好归宿。兄弟姐妹中,唯独温安性格孤僻,很少与人交流,经常从早晨晨起就一个人坐在屋内足不出户。皇帝不忍她每天躲在深闺,便将他最值得信赖的御前侍卫齐岳分派给了温安。温安总让齐岳带上自己出去游玩,不知为何,一出这宫墙,内向孤僻的温安看着外面碧蓝的天空,奔涌的人流,木制的小桥,静淌的溪水便觉得心胸畅快,有时候玩野了,半个月都不回来,但是皇帝不但不责怪,只听温安回来跟他讲述外面的趣事好像比自己出去游玩都高兴。温安看着镜中打扮华丽夺目的自己,不知为何,却悉数摘了下来,只让流苏简单为她挽了个髻,又插上了支花穗钗,罩了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如此一番,再对着镜子前后照照,方安心走出房门。齐岳已在外面抱剑等候,温安笑盈盈的踏出门槛,看了一下晴空万里的天空,高兴的吩咐道,“今天的任务,是要去菩萨庙,为父皇求一件宝贝。”戌时伊始,只听整个朝凤宫的上空爆竹声声,烟花四起。当温安气喘吁吁的迈进大门,四周一片金碧辉煌,火树银花,那高高在上,威严而又慈祥的老人便是她此生最敬重的父皇。皇帝正在欣赏舞蹈,见她刚从外面匆匆进来,担心被一旁正黑着脸的皇后责备,便赶忙微笑说,“宴席刚起,快来父皇身边坐。”温安一路笑盈盈的沿着甬道径直扑进父皇的怀中,手中拿着一个小锦囊,说,“父皇,这是我去菩萨庙跪了一天求来的如意玉佩,望父皇时刻佩戴,寿与天齐。”说着,便将玉佩挂在皇帝的束腰之上。“温安公主果然孝顺。”一个阴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转眼,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端坐在左侧第二个案几前,腰背挺直,肩膀宽阔,脸色微白,眉毛如墨,一双修长的丹凤眼闪着锐利的光芒,年纪该不到三十岁。他放下原本举着茶杯的手微微含笑的看温安,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优雅不凡的气质。虽说样貌非比潘安宋玉,但是,只那思量斟酌般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尊贵的优雅,足以迷倒一片不谙世事的女子。温安斜眼看过几个姐姐,正见浓妆艳服的她们正歪扭着脖子远远的打量着那个男子,全然不顾桌上的美食。能让这几个姐姐正眼看上眼的,绝非凡人。温安又瞥了一眼坐在男子上方的太子哥哥,见太子哥哥正不以为意的同静雅公主频频举杯,静雅公主表面虽附和着太子哥哥,但是,背地里却含情脉脉的偷偷瞄着那人不知多少眼。温安的这个大姐向来好个面子,她早在公主们的面前立下誓言,此生,非弦王曲华阳不嫁,她说,要嫁就嫁一个国富民强的王,日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这会儿,却死死的盯着那个男人,也不知道打得是什么主意。静雅公主的愿望实现起来也未必难,自前朝政权被皇帝推翻之后至今已十五年有余,国内五个诸侯大国——弦、梁、琅邪、昭武、樊藩虽年年上表朝贡,但是实际归顺的也只有弦国和梁国而已,其余三国要么暗自煽动勾结前朝余孽颠覆政权,要么联合地方富贾民众举行军事起义,皇帝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如今,北面的少数游牧民族菓洛也在边境处肆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皇帝也希望能通过联姻使各诸侯国能承认陈国至高无上的皇权位置,这事儿也是他这一生的宏愿。如今,各个公主早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凭借静雅公主那尊贵的地位,她想嫁给那个弦王的美梦就快实现了。温安靠在父皇的怀里,眼睛却盯着那个陌生男子,小声问着父皇这是何人。皇帝呵笑着说,“温安,这个是弦王曲华阳。”温安生硬的“哦”了一声,心里却极大的惊诧,心下合计,原来,他就是我未来的姐夫,一表人才,不错。温安边想边转回头看向大姐,见她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仿佛是在骂着,你个小贱人,得意什么?不过就是个贱人所出,又忽而转怒为笑,洋洋得意自豪的看着台下的舞姬们跳舞,指尖也随着音律的节奏轻轻的敲打着桌子,发出轻轻的咚咚声,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骄傲都写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温安无聊的抖了抖肩膀,也不去理她,便开始搂着皇帝的脖子,看节目,听曲子,嫉妒的其他公主干瞪眼。当然,她时不时,还是会关注一下那个弦王,雍容华贵中带着一丝成熟稳重,只可惜,娶了大公主之后,凭借她的铁腕政策,他就没有这番雅然深致了吧,温安想着想着,不禁轻轻的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