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宸没有立即请太医,只似有似无的看了眼灵贵嫔,又命令张德海吩咐几个身手好些的太监和奴婢将灵贵嫔送回暖岚殿,再在外面加派了人手看护,这事,就算处理完毕。蚊子不放心,在沄淰的示意下,便也跟着走了一趟暖岚殿,回来时回话说,经过调查,暖岚殿内并无异常,近期亦并无可疑的人员进出,饮食,也同平常一样。一直到了正午,浴渺殿才算安静,何宸和沄淰面带倦容相对静坐,只喝茶,泡茶,脸上都带着些许的疑问。何宸进门的时候便见自己故意挂在梅树上的长笛,很是高兴,这会儿,他手中摆弄着它,带着兴奋的笑容,前后赏玩的看着沄淰问道,“沄儿何时多了吹笛的雅好?”“额——”沄淰支支吾吾。浴渺殿隶属天乾宫,与皇帝居住的寝宫、御书房极近,若被何宸觉察有陌生人进入,这人,不死也下场堪忧。想到这里,嘟囔了半天的她下定决定说道,“才——才学的。”何宸看到她那番撒谎红脸的样子,竟毫无掩盖的露出满脸的坏意,狠狠盯着她道,“嗯,是把好笛,来,吹奏一曲,给朕听听,也让朕知道什么是仙乐飘飘。”沄淰顿时羞红了脸,极不情愿的接过那笛,轻轻放在嘴边,可忽而,眼前一闪,便觉得那面具人仿佛就在眼前,金丝的面具,迷离的双眼,令人沉沦的温柔的呼吸……她慌忙放下长笛,心虚道,“刚学而已,还吹不响,皇上也知道,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自小便与我无缘。”何宸嘴角露出一股大大的坏笑,道,“那倒也不是,你的书画虽然一般般,但是棋艺还是不错,父皇背地里可是夸赞你好多次,不过,这都要感谢太师细心的教诲。”沄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又羞又恼,连忙转换了话题道,“你不觉得灵贵嫔的病有些蹊跷?她身体一向很好,虽说被皇上禁足,可是,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刚开始,她都不哭不闹,这会儿,又闹着做何?而且,她虽一向嘴不饶人,但是,不至于舞刀弄枪伤人,她今天来这里,吵着要见皇上您,还说,她的哥哥是被嫁祸的。”“朕相信太师。”沄淰被这句话噎住,她倒是忘记了,那些私吞赈灾物资的证据是太师提供的,便也笑着点头。何宸上前,眼中充满了关切,问道,“他来见过你吗?”沄淰看着何宸清澈的眼神,黯然的摇了摇头。何宸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何宸刚走,沄淰便带着倾心剑去院中练习剑法,白雪红梅间,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仿佛真是在战场上一般,也是在那静谧得过于虚假的世界里,他仿佛看见那个脸上为了结痂带着伤疤的男子向他微微一笑,纵然,那笑中,单着些许的苦涩。她挥剑的手臂忽而停下,看了这满园冬日的景色,又黯然神伤起来,她在心里不住的追问,将军,你到底在哪里?蚊子一边打着洗脸水一边说,“大当家真的会现身吗?万一他不出现怎么办,咱们只有十万人马,到时候,皇上鞭长莫及,可就麻烦了。”沄淰微微笑笑,“太师曾说,如果我有危险,他是一定会出现的,为了想见他,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值得吗?为了见他一面,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蚊子又低头,支支吾吾道,“再说,好像皇上知道他在哪里,不如,去问问皇上吧,或者,太师神通广大……”沄淰放下手中的倾心剑,若有所思的回道,“我总在脑海中情不自禁的给他画一个美好的未来,我还是想亲眼见到他过得好,这可能是私心作祟吧,他经历了太多的厮杀,就让他做一个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去吧。”一连几日,皇上和刘生在书房部署平复琅邪的策略,通宵达旦,彻夜不眠,沄淰便自发的去给他们送茶品糕点,门口的张德海自是不敢拦着。这一日,沄淰又似平日那般送茶,安静的书房中,珑兮香缭绕不散,与温柔静谧的阳光缠绕至一起,幽香温暖,令人痴醉。“今日,你来得晚了些,朕看太师太疲倦,让他先回府休息了。”何宸摁着太阳穴,一脸倦容。沄淰快步上前,柔声道,“皇上需要保重龙体,喝些茶,再吃些点心,早点歇息吧。”何宸依旧缓缓的摁着太阳穴,嘘声叹息的说,“太师也走了,往后,你也不必亲自端茶送水。”沄淰托杯的手竟是一颤,然后,停滞了半天,忽而又递到何宸面前,说了句,“好。”不让你来难道你就不来了?这是一个怎样铁石心肠的女子呢?难道,丝毫没有看出自己的良苦用心吗?何宸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他抓起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眼中带着无奈之色,一把将沄淰搂在怀中,含泪说,“沄儿,你就对朕如此绝情!竟不顾念一点旧情!朕每天喝着你精心给太师准备的茶歇,每每吞下的不是苦涩!沄儿——”沄淰再次被他搂在怀中,这一次她没有挣扎,任凭纤弱的身体就这样依靠在他朴实的胸膛,她是第一次心甘情愿离他这么近!他惊讶极了,觉得微微有些奇怪,轻轻推开她,看着她漠然平静的脸孔,只狼狈的小声喊着,“沄儿,沄儿——朕——朕无法克制——无法克制不去想你——无法克制不去爱你——对不起。”沄淰看着身边这个被自己折磨的如此身心俱疲的人,只轻轻道,“皇上心胸何时如此狭隘?明明是按照皇上的口味泡出来的热茶,又是细问了宜人你喜好的口味,才连夜制作出来的点心,怎么到了皇上口中,都成了太师的心爱之物?”何宸看着沄淰静柔的眼神,突然兴奋的又是搂住她问,“沄儿,这么多的用心良苦,真的是给朕准备的?”何宸眼睛突然一亮,一副幸灾乐祸的架势。“趁热吃吧,不然,奴婢今晚可是要熬夜的。”沄淰趁机逃离了何宸的怀抱。何宸复坐回去,面容为难,支支吾吾道,“写了四天的字,胳膊好酸。”沄淰瞟了他一眼,嘴角却透着浅笑,只轻轻撷起一块芙蓉糕递至何宸眼前,见他只笑不张嘴,便会意,低三下四道,“皇上,请用芙蓉糕。”何宸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时接受过沄淰这么高贵的侍奉,这才心满意足的张开嘴,彬彬有礼的嚼了嚼,道,“嗯,沄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妙了,比御膳房的那些个做的好吃多了,所以世人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的就是沄儿这般聪慧伶俐的。”沄淰又重新泡了杯茶,恭敬的递到何宸面前道,“皇上喝杯茶润润喉解解乏吧。”何宸斜眼看着茶,眼神中微微透出些许的渴求,却还是直挺挺的坐在那里,脸色为难的刚想说着什么,便被沄淰打断道,“如果不合皇上的胃口的话,那我留给守夜的张公公喝了。”何宸慌忙抓住沄淰拿杯的手,满眼痴迷的看她,口中道,“正口渴,怎能便宜了别人。”吃过点心,喝完茶,沄淰便娴熟的收拾起来。何宸看着难得对自己温柔似水的她计上心头道,“朕头疼。”沄淰继续一门心思的收拾,道,“我这就去喊张公公,给您宣太医来。”何宸紧随道,“朕想沄儿多陪一会儿朕,朕可能——可能会舒服一些。”沄淰并未搭理,依旧默默的收拾碗碟,又径直走出御书房,纤柔的身姿消失在夜色中。何宸卧在一卷卷奏章之间疲倦的睡着,这会儿就听张德海上前小声劝道,“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明天,再处理朝政吧。”何宸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什么时辰啦?”张公公一脸心疼的道,“马上就午时了。”“嗯。”何宸刚起身要走,恰巧遇见宜人一脸笑盈盈的进门,手中捧着一碗参汤关切道,“皇上,夜深了,喝点儿参汤吧。”说话间,蚊子脚前脚后进门,一脸委屈的脸色道,“皇上,这是姑娘深夜为您特意准备的龙眼枣仁茶。”“参汤补身。”宜人斜睨着蚊子道。“龙眼枣仁茶是提气补充睡眠的,你没看见皇上几天没休息了吗?”蚊子竟然也是不示弱的道。何宸抬头看着宜人和蚊子,只若无其事道,“都放下吧,朕还要忙着批奏折,出去。”张德海会意,连忙拉着蚊子出去道,“你跟着添什么乱啊,不是都告诉过你,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虽然,现在你是不可能嫁给灵贵嫔的哥哥,但是,有些事情,却不能做得太过分!”“那凭什么她就可以?”宜人一脸的不服,“她如今还不是跟我一样,一个奴婢的身份,她哪里有我对皇上好,她一心只想着别人!”张德海连忙捂住宜人的嘴道,“是不是奴婢那还不是全凭皇上一句话!她如今虽是奴婢,可是,皇上待她可比从前更好,有些事情,注定是输,而且是输一辈子,就不必再去赌了!”“送去了?”后厨中的沄淰满脸热汗,一脸灰土,一边扇着煮着的紫砂锅一边说道。半天未听见蚊子答应,便又继续头不抬、眼不睁的说,“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香眠茶还要一会儿才能煮好,皇上都四天没合眼了,需要补补,我还要熬一会儿呢。”“沄儿——”何宸身着一身冰蓝色的龙袍,站在红门之外,零星的雪花落在他清绝不带一丝温度的脸上,竟然也会瞬间融化,他眼圈微红的说,“沄儿,你为朕不惜深夜辛苦,就为给朕煮一口茶?”沄淰被那个声音吓了一跳,定了定心,才落落大方头也不回的说,“皇上,这是奴婢的本分,昨儿个蚊子当值,今儿个,轮到我了,不过,已经午时了,奴婢也要休息去了。”她恭敬有礼的站起,边说,边往屋外就走。何宸却不肯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一把又揽起她的腰肢,轻吻着她鬓间的玉兰香道,“沄儿,今晚,朕不想放你走!”沄淰冷冷一笑,“好啊,那我们就比试比试身手如何?”何宸大喜,“愿赌服输!君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