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熙和靳宸都失踪了?被女鬼带去了别的地方?不,或者说,我失踪了?我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然后,有些不受控制的抬头,看着莫小烟慢慢的将头转了过来。是的,不是回过头来,而是将头转了过来。就好像那个是活动的玩偶关节一样,转了一圈,身子还是向前的,但是脑袋向后,看着我。还是那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小姑娘,头发上,身上都湿哒哒的滴着水。也不知是这里的光线不好,还是刚才一心一意只顾着看她的脚了,此时,我才发现,她身上,头发里,衣服里,三三两两的垂着墨绿色的水草,那感觉,好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一样。是的,刚才的莫小烟,还像是个溺了水被救上来的小姑娘。而现在,就活生生的像个在水中泡了好几年的……水鬼了。莫小烟回过头来,一双只有白色没有黑色的眼珠镶在惨白惨白的脸上,定定的看着我,感觉好像再用力一些,眼珠就会冲出眼眶一样。我往回退了一步,感觉腿脚都是钉在地上的,也忘了逃跑,可能现在腿有些软,也跑不动。但是我心里,有些疑惑慢慢的升了上来。如果说,莫小烟只是一个女鬼,她不会分身的法术。那为什么,现在靳宸失踪了,古熙失踪了,只留下了我。或者可以说,她只让我失踪了?我一手按在胸前靳宸给我的那个乌金灵芝上,一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保持镇定,并且安慰自己,这女鬼应该本事不大,要不然的话,在她的地盘,完全可以一次性把我们三个都干掉,不必那么麻烦的,还要将我们分开。而且莫小烟就算是现在死了吧,也只是死了一两天而已,不是什么千年老妖,应该没有那么强的怨力吧。这个时候,我只恨自己没能临时抱佛脚的向靳宸也好,古熙也好,学上几招。除了挥刀子撂砖头,貌似完全没有别的办法。女鬼并没有急着接近我,而是抬起头来,对我笑了一笑,我被阴森森的笑容弄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咬了牙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其实我虽然问了,但是并不指望她回答,这个时候说点什么,可能更多的是给自己打打气。如果消失的是我,那么靳宸和古熙一定不会弃之不理,肯定会想办法来找的。这个时候,我对他们两还是抱着一定的希望的。他们俩虽然都不是科班出身,但是一个个都家传渊源,就算是弱弱联手,应该也有一定实力吧。何况靳宸一进来便在一具尸体上发现了古熙的镇魂钉,连这种相当专业的武器都带在了身上,可见古熙是有备而来,也许身上还能有点啥别的可用之物。我安慰了自己一番,给自己鼓了一番劲儿打了一通气,正准备在夺路而逃和先下手为强之间做一个选择,没想到,莫小烟居然回话了。确切的说,也不是回话,她慢慢的将身子倾过来,这是个可能杂技演员能做到,但是没练过的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动作.她的脚不动,准确的说,是下半身不动,然后整个上半身笔直的,一点儿弧度都没有的,慢慢靠了过来,两手垂在身侧,随着宽大的袖子一晃一晃的,带着湖底冰冷刺骨的感觉。我觉得这个时候我还能保持冷静,真的这也是种已于常人的本事。一般人要是到这个份上,就算是不吓昏过去,怕是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我秉着呼吸,全身僵硬,感觉自己那一刹那动也动不了,莫小烟的脸越凑越近,终于,到了几乎鼻尖挨着鼻尖的地方。我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但是,我能闻到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散发出一种酸臭的味道,好像是在河底埋了很多年的淤泥,里面还夹杂着许多腐烂的东西,落叶,或者鱼虾的尸体……莫小烟抬起手臂来,用一种僵硬的,奇怪的姿势,分开了盖在脸前的头发,仰起脖子,一个完全不同的,陌生的声音道:“认识我吗?”头发被撩起的这一刻,我愣了一下。这个人,已经完全不是莫小烟。虽然都是十六七岁年轻的女子,虽然都五官标致,但却完全不是一个人,绝对不是一个人。即使我对认人不怎么在行,一个人要见上几次才能喊出名字,但是这却很明显的,绝对不是刚才的莫小烟。我一时间有些茫然,不有些分不清,到底这是我的错觉,还是莫小烟,才是错觉。而且,她问,我认识她吗?如果说对莫小烟,我还能说有几分眼熟,毕竟大家是一个村子的,即使不认识,也有可能在村子里遇到过,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是这个女鬼,或者说这个女孩子的脸,我去完全不认识,一次也没有见过,一点儿印象也没有。见我一脸的茫然,莫小烟似乎也有些意外,她保持着和我极近的距离,就那么看着我,也不知道是等着我认出她来,还是再仔细辨认一下,是不是她认错人了。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湖底淤泥腐臭的味道越来越重,几乎熏的人无法呼吸。我往后退了一步,用力的握紧乌金灵芝,深深吸了口气,厉声道:“我不认识你。”以前聊天的时候,靳宸无意中也和我说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他说总的来说,这世界是活人的,活人才是主宰。而鬼,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他们是非法的存在,虽然不受人间法律的制约,但是这天地之间,自然有制约他们的力量存在。所以,在阳间,应该只有鬼怕人,没有人怕鬼。除非,你心中有鬼。正常的活人,都是阳气极重的,除非是在特别的时辰,或者特别的地方,否则的话,一般的鬼根本近不了身。但是你不能做坏事,若是做过了亏心事,欠下了债,你的心便怯了,心一怯,气便弱,冤魂鬼怪,便容易附身。万幸我这一辈子虽然没做过什么特别大的好事,但是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亏心事,至多小时候不懂事欺负过同桌的女孩子,也只限于揪揪小辫子在她铅笔盒里塞个小虫子之类的,应该可以忽略不计。莫小烟本以为她这么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害怕异常说不定会跪地求饶什么的,估计着没想到我竟然那么硬气。似乎是意外了一下,但又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态度意外。她并不动嘴,但是声音缓缓的传了出来:“你好好看着我,你认得我……”这像是催眠,又像是确认,但是我可以确认的是,我真的不认识她。可她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问,难道是,她跟上我们,或者说跟上我,并不是巧合,而是有所图。这下子,我比她还要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对我起了歹心?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姑娘。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的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对一个来找自己麻烦的鬼说,你认错人了。细细想来,这真是件有些搞笑的事情,但是事实上,我实在是笑不出来。就算是认错人了,她要是不承认,我好想也没有什么办法。果然的,那女鬼一直像是张皮一样的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一丝怎么可能的样子,沉默了半响,森森的道:“你是和慕?”这下我不得不承认她是找我的了,绝对没有错,和慕并不是一个大众化的名字,慕这个字或许用的人不少,但是‘和’这个姓,我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都没有碰上过。此时此地,我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不小心掉进一个湖里,然后碰上一个不知何时的女鬼,而女鬼要找的人,和自己同名同姓。我买彩票从来没有种过五百万,所以绝不相信自己能碰上如此巧合的事情。看着她,我不着痕迹的把握刀的手往前放了放:“我是和慕,但是,我不认识你。”也许是我太淡定了,女鬼觉得有些恼羞成怒,因为生怕她突然发难,所以虽然很可怖,但是我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盯着他,此时,看着她本来惨白惨白的脸,一点一点的发青,发黑……一点儿预兆也没有的,女鬼猛地向我扑了过来,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两手露了出来,那是一双青葱一般的手,十指纤细,之所以说像青葱,是因为惨白中泛着青色,还有些浮肿,像是在书中泡了很多年。这双手,带着不知在何处盘旋着的狰狞冷笑,带着一阵阵腥臭的冰冷水汽,扑面而来。我只能说,我对自己非常的佩服,虽然平时的体力反应都要差了一些,但是生死关头,在女鬼扑过来的一刹那,我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在一瞬间过了一遍,然后身体比思想更快的,做出了回应。我身上如今只有两件可以称作武器的,但是细想来都很不靠谱的东西,一个,是手中的匕首,虽然我不能确定这个对人类来说的杀器,对鬼是不是有用,但是这个时候,无疑没有太多时间让我纠结。另一样,是靳宸给的乌金灵芝,当然,我也不确定这个东西是不是有用,不过在我看过的许多电视和小说里,这样带着灵气的护身符,都有一定的法力,可以驱邪驱鬼。于是这个时候,我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一手将匕首对着女鬼的胸口送了出去,一手抓着脖子上挂着的乌金灵芝,也按了出去。希望老天保佑,我这半辈子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也不该枉死在这个地方。或许是我真的命不该绝,也不知道是匕首起了作用,还是乌金灵芝护身符起了作用,女鬼的身体靠着我的一瞬间,我只觉得一阵水汽从身上穿了过去。那女鬼,不见了。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我用尽全力打出一拳,还没来得及收回拳头,一切便已经消散无踪。让我觉得这一切不是幻觉的,是漫天的水汽,白色的雾气不知从何处来,像是女鬼化成的一样,雾蒙蒙的一大片,充满了这本来昏暗的地方。原来就看不清的四周,如今更是一片模糊。我感觉自己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虽然有点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还是连忙挥手想要驱散身边的雾气,这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女鬼化成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好在这地下洞穴虽然一时走不出去,但是它四通八达,是通风透气的,不时有一阵一阵的风吹过,不一会儿,漫天的白气就消散了,虽然昏暗,但是光线又恢复了勉强可以看清周围环境的亮度。只是这一回,我的震惊,一点儿也不比刚才看见莫小烟变身的时候少。我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又在自己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我还记得看过的盗梦空间,梦可以有好几重,而我,是不是从一个幻觉中,又到了另一个幻觉中。我眼前出现的,已经完全不是刚才狭窄昏暗,崎岖不平的道路了。而是一片广阔的水域。是的,和地下河完全不同,不是河道宽窄的问题,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小湖。这湖并不大,只有龙口湖的一半,但是这湖却有着四通八达的进水通道。好几天河道,从不同的方向汇入湖中,我脑中一跳,想起古熙前面说过的话。这是一个镇坟,为了怕镇压的恶鬼出去害人,修葺这镇坟的人,修出了南北通透的八条河道,像是八条锁链,将恶鬼镇压在里面。我用颤抖的手数了一下,正正好,八条河道,一条也不多,一条也不少。而湖中心,似乎飘飘浮浮着一个什么黝黑黝黑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见一个长方形的轮廓,眯着眼睛再仔细的看了一眼,湖面上,似乎不止这一样东西。八个河道进入湖面的入口处,都有什么东西黑黝黝的在水中浮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