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丫从旁边绕过去,却被电视台的人拦住了:“你是中学生吧?我们想采访一下,你喜欢刘德华吗?”桑丫用草帽挡住了脸,说:“对不起,我不认识。”然后,她就匆匆走了过去。她觉得作为一个路人接受采访,在电视上显得挺傻的。她不知道就是这个镜头,救了她一命。当天晚上八点二十分,这个节目在花都电视台娱乐频道播放了,是个专题,《说偶像,说粉丝》。桑丫关掉电视,回卧室看书去了。她虽然是个中学生,却从来没有崇拜过明星。她有她的姓名,她有她不同于其他人的经历,她有她的梦想,她有她的指纹,她有她的个性和脾气,她是她。一提起粉丝,一个尊贵的个体,马上就变成了缺乏个性特征、盲目从众、没有五官的一群了。粉丝,没有骨头,软软绵绵;没有韧性,一拉即断;没有滋味,跟什么在一起炖就是什么味道……粉丝的前身是土豆。桑丫觉得自己可以是一个平凡的人,可以是沉默的大多数,但是她永远不可能成为谁的粉丝,她宁愿做一个土豆,绝不会被某种狂热的风潮摧残成丝丝缕缕。土豆是完整的,尽管它藏在地下,不为人知,那也是一种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低调。她家的电视关了,千千万万家的电视开着。她在千千万万台电视里出现了。记者问:“你是中学生吧?我们想采访一下,你喜欢刘德华吗?”她用草帽挡住了脸,说:“对不起,我不认识。”这也是一种态度,于是电视台保留在了节目中。桑丫怎么都想不到,她在电视屏幕中一闪即逝,竟然吸住了一双想不到的眼球。这个人以她更想不到的方式,悄然跨入了她寂寞的生活之门。还有两个月才高考,妈妈已经忙活儿上了,四处咨询给她吃什么补品,报哪个高考冲刺班,买什么高考填报志愿软件……桑丫懒得想这些,照常平平淡淡上学。周一,她放学之后,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闲书,天快黑了才离开。走在路上,她忽然感到有些异常。她回头看看,暮色中,一个老头儿和另一个老头儿在路边聊天;一个年轻的母亲艰难地拉扯着一个淘气的小男孩,小男孩举着水枪,嘴里哒哒哒地发射着;五六个人骑着自行车,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朝前蹬;三辆汽车不快不慢地行驶……她观察了一会儿,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如果有人伸出手来,摸你的脊梁骨一下,你是有感觉的。如果背后有人,一直用眼睛盯着你的脊梁骨,你也会有感应。不信你还可以做个实验:闭上双眼,伸出左手掌,用右手的一根手指,对着左手掌一圈圈画圆,左手掌和右手指不要接触上,离一厘米的距离。很快你的左手掌就会感觉到这个圆圈在旋转。最近班里有个男生,叫朱玺,一直在追桑丫。他老爸是一个房产商,天天有专门司机开车送他上学,接他放学。他从小被娇生惯养,说话总带着一些扭捏样。朱玺今年十七岁。有一段时间,桑丫心情不好,朱玺陪她喝过两次酒。那小子酒量不行,每次都喝醉,还是桑丫把他送回家的。在桑丫眼中,他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有一天,他给桑丫发来了一条流传甚广的求爱短信,散发着一股手机味道。桑丫以为他在开玩笑,并没有在意。没想到,从此类似的短信就不断出现在她的手机里,都是在网上泛滥成灾的现成短信。害得她每次回家之前都有一项体力劳动,那就是删除他的肉麻短信。她不想被妈妈发现,觉得丢不起人。桑丫一直不同意早恋这个说法。爱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如果因为年龄小,就把这份爱扼杀掉,非要等到年龄大了,再去制造一份,还有比这更愚蠢的事吗?她回绝朱玺,和年龄无关。一次,桑丫正跟几个女生在公园划船,再次接到朱玺的短信:你在时,你是一切;你不在时,一切是你。她回道: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这许多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