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这天,妈妈穿得整整齐齐,准备出差了。出门前,她抱走了跳跳。她知道桑丫不喜欢它。实际上,桑丫挺喜欢小动物的,不过,因为跳跳是妈妈的宠物,她排斥妈妈,也就排斥她的“同伙”了。妈妈说:“我三天之后才回来,把跳跳送到姥姥家去,让姥姥照看。你在家好好看书。”桑丫淡淡地说:“嗯。”妈妈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态度不满意:“妈妈一个人拉扯你,供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今年就要上战场了!你怎么还这样不温不火?只有考出好成绩,上了好大学,才有好未来,这是硬道理!”谁会知道,不到一年,也就是2007年4月23日,那个雷雨交加的日子,桑丫就死在了北京的那条死胡同里。她没有未来。跳跳在妈妈怀里扭动起来,似乎要下来。桑丫笑了笑说:“妈,你看跳跳都急着要走了。”妈妈白了桑丫一眼,说:“我知道你烦我。”接着,她又啰嗦了一番生活的注意事项,这才出了门。桑丫麻利地走到窗前,看妈妈走远了,这才坐下来,打开了电脑。娄小娄不在线。不见娄小娄,这个世界就少了一个方向,变得残缺不全。尽管,桑丫至今没见过娄小娄,但是他的体态、容貌、微笑、气味,越来越明晰。而爸爸似乎越来越模糊了。她每个月都会跟爸爸通一次信。她知道,她成了爸爸在深牢大狱里的唯一的精神支柱。娄小娄却是她的精神支柱。她浏览了一会儿情色网站,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了。她到厨房转了一圈,懒得做饭,就拿了些零钱,下了楼。她来到附近吉野家,买了一份中碗牛肉饭,一份泡菜,一杯可乐,打了包,然后回家。从吉野家到她家,大约一公里。她走在人行道上,一直低着头,看路砖的花纹。一只红蚂蚁在爬行。如果她抬着头走路,也许就把这只蚂蚁踩死了。可是,现在她看到了它,于是小心地绕开了。走着走着,她又感觉到了那个看不见的人,这次他和她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离她大约十几步远的样子。她回头看了看,没有人。但是她没有动,双眼一直在搜寻。最后,她盯住了刚刚走过的一个公告栏。公告栏下有一双脚。桑丫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大喊一声:“朱玺!”那双脚一动不动。桑丫又喊了一声:“朱玺,你出来!”那双脚还是没有动。她不再喊了,慢慢转过身,继续走。背后那个人似乎又继续跟随了,距离她还是十几步远的样子。桑丫再次回过头去,那双脚还在公告栏下面,看来,走动的是另一双脚!她知道,噩梦又来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或者神经出现了问题,如果背后确实有个人存在,那么,她断定,前几天的那个人和今天的这个人,绝对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在桑丫脑海中有个模糊的模样:三十多岁,高高的,瘦瘦的,脸色白白的,没有什么表情。他朝前走的时候,目不斜视;停下的时候,也是目不斜视。他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医院的味道。她没有再回头,只是走路轻多了,双耳严密地捕捉着背后的声音。那双脚好像一直踩着她的步伐,这样,她自己的脚步声就成了干扰的噪音。迎面走过来一个盲人,他拿着一根竹棍,一边敲打一边前行。他听到了桑丫的脚步声,停下了。桑丫马上躲到一旁,不再走,盲人这才继续前行。桑丫转身看他。他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走出了十几步远,又停下了,等了等,才继续前行。桑丫的头皮就像过了电,陡然一麻。前面就是那条小巷了,她不敢再走,拐进了一家路边的服装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