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兰的魂藏进了他的心,我的血咒想必也是化解了。“是你封了我三个月?”我开始思考,并追问起来。此时我正懒懒地靠在长椅的一端,肩头还隐隐作痛,那是一块带血的肉啊。也不记得他是怎么处理掉了。“嗯!”他头也没抬,斜靠在座椅的另一端,专注地翻着一本破书。“那时候我真心寻死,你知不知道?”我想起了依然,想起了那段祭祀前的日子。他微微抬起头,瞧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看他的书,冷冷地抛出一句:“我的结界里是不会有死人的。”难怪,我用尽方法自虐却没招来一个外人。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静静地躺了三个月而已。“你明知道我不是菱~”我稍有忌讳地看了看他的心口,压低声音道,“为什么要封住我?”“只是想看看凡人面对死亡的反应。”他来了兴趣,把书搁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喃喃自语,“菱兰不也是凡人。”却没有勇气再质问。“感觉和你比较熟。就捏个印把你封封。”他咧开嘴,露出邪邪的笑。那么多天下来,我感到我们独处时的气氛越来越轻松。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冷傲与霸气全然消失了。“之前的司女,睡了也就让他们睡了。”他顿顿了,接着说,“你呢,我就保留了七情六欲,感情还挺丰富的。”“那依然呢?”“哦,给你做的一个幻影。”“最后为什么做成那样?”我觉得就算是幻影,最后弄成那样,对依然不公平。他挪挪了身体,靠了过来,轻声道:“看你太单纯,让你学学经验。”我突然想明白,如果当时真是二祭司囚的我,自然到处是眼目,我让依然去拿册子,倒真是害了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扰了你的梦?”我小心的问。“你真的想知道?”他更靠近了一步。长椅突然显得小了起来。我下意识的推开他,手指刚触碰到他强壮的胸口,就被他紧紧地抓住并紧贴在他胸前。他起伏的心跳和体温传透我的指尖,我的心跳也跟着加快。又来了,那种感觉,是爱么?还是,我对他保护的依赖?而他只是对一个凡人的好奇?“二祭司他”我转移话题,“我想见见他。”一来,他毕竟是我的雇主。二来,我想,如果他知道在菱兰身上发生的事,会不会做些什么?至少,为他女儿做些什么?在菱兰的记忆里,这个父亲是很亲切的,不像是会让一个怪物欺负自己女儿的人。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一想到那张怪物的脸,我倒抽口冷气。我看到他,他是不是也看到我了呢?如果他能看到我,那么?杀人灭口,或者?我不敢往下想,全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他似乎察觉到异样,把我带入怀里,轻声问道:“是不是在幽灵的梦里,看到了什么?”我没有回答。菱兰定是不想让他知道那一幕的。他轻轻拂着我耳边的长发,安慰的说:“咬你那一口居然是解咒语的方法。所以,她是不会来烦你了。”“书上说的。”他又补了一句。我点点头,脑里却想着怎么也得去见二主祭司一面。他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以命令的口吻说:“这些日子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着,什么地方都不要去。”我又点了点头,他才满意地放开我。我知道他要走了。幽灵梦之后,我就呆在他的寝宫里。他每天清晨会过来和我说说话,然后匆匆离去,晚上也不见踪影。我连询问他行踪的资格都没有,不是么?我想,任务完成了,我也该走了。入夜,我“嗖”的一声,摇身变成只小蚊虫,想顺着菱兰的记忆,找到二主祭司的住处。奇怪的是,我飞了半天,还是在王的殿宇里打转转。祭司殿到底在哪里?那天不是很容易就找到了?难道,那天是菱兰的魂故意带我去她的停尸间。而今,没了她的魂,我就飞不出去了?我停在一株半开半闭的玉兰花上,细细喘着气。甜淡的花香熏得我想入睡。我躺了下来,看着漫天繁星,心想:是否真有神灵,在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突然一阵强风吹来,枝叶乱颤。玉兰花紧紧闭上了眼。我狂抓着花芯,不敢乱动。“你没资格管我!”听到这声音,我差点从花苞里掉了出来。是他,他们的王。我一点点地往外挪着身体,我知道不该偷窥,可就是不由自主地想看看他。“无名,我们那么辛苦才把二祭司的势力除掉。我们不能有任何弱点。”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她是他的妻,我见过的那个绝艳的女子。她站在不远处,深情地望着他。他却仰天望着星空。他没有回答。“二祭司失势于情,你我最清楚。我们绝对不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打断她的话,声音低沉而有力。她慢慢靠近他,冷冷地道:“你知道?嘿嘿,你宁可每晚以自己的血安抚噬魂,也不愿…...”他猛转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我的剑,我做主!”表情平静却有不容再问之意。“你明知道她不是菱兰,却让她在那个无人能破的结界里活了三个月,是在保护她么?”她回视着他,一点也不惧怕。原来,这世间上还有一个女子可以和他对视。我心里酸酸的。“是,又怎样?”他开始有点微微的怒意。“那晚你本该杀了她。”她凄凄地笑了笑,接着道,“你不杀她,要杀她的人多了去!这天下,还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已经做了一次傻事。”他威胁着看了她一眼,狠狠地说,“不像是再做傻事的人!”然后蓦然消失在夜幕里。她望向夜空,良久,冷冷的声音传来:“出来吧,你还要藏多久?”花苞一下给撑开了,我“咚!”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由我意愿的现出了人形。文爷爷的变术还是很不保险的。“一个凡人。”她转身看着我,眼里泛起一道红光,似乎要把我吃了。我笨拙的从地上爬起来,后退几步,左右环顾,他在哪?她冷冷笑了起来:“别看了,他不会知道你在这里的。我想藏的东西,他又怎么会找得到。”原来,之前的那阵风,是她使的。我镇定下来,小心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怎么,没有话要问我?”她倒是来了兴趣,上下打量我一番,“原来,凡人的身体也可以那么诱人。”那眼光,轻蔑地在我身上游走,让我感觉自己像是没有穿衣服。我不自觉地把领口拉紧。“我,我只是想证明,我身上没有,,你们说的司女图。”我鼓足勇气吐出这句话。她突然很可爱的笑了起来:“呵呵,司女图?那只不过是个障眼法,让那些无知的少女相信自己的命运罢了。”我愣了,那不是他们千年的信仰吗?万民朝拜的,难道只是一个。。。“别以为自己很特别,那天站祭台上,无论是谁,王都会救。”她声音冷了下来,如冰一样打在我心口,“救一个替代品,只是计划中的一步棋而已。”“既是替代品,给烧死了不是更好。”我喃喃自语,想争辩什么,却底气不足。“这倒是提醒了我,大祭司的天火,怎么可能有人活了下来,还没有一点皮外伤。”她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我,自语着,“难道他真把那药丸给你吃了?”药丸?我心里咕咚一声,祭祀前我确实是给逼着吃了什么,难道又是他在保护我?“呵呵,我倒要看看他能护你多久。”她把目光停在我脸上,狠狠地说,“如果你知道的真相越多,是不是越危险?你以为二祭司在走道里遇见菱兰她娘是偶然?”她似乎故意想让我知道真相。我没有选择的只好静静的听着。“在这王族与祭司们的权力之争中,菱兰只不过是个牺牲品。我们暗地里查了那么久,才找到二祭司的这根软骨。他输就输在自己是人,儿女情长,终毁了自己一生追的权利。”“选上的司女,直接被送往祭司殿,沐浴,等封。只有在王赐封印的时辰,才能在王公贵族和祭司们面前公开露面。那天,王只是顺水推舟,叫来了二主祭司,指着当时昏睡的你,质问他为什么这女子自称是菱兰,司女怎么能进到他休息的地方?二主祭司当时就迷了心,咬定你就是菱兰。司女未到时辰,私会王,是死罪。你是他们做计放了进去的。他们当然不能让你活。你死了,便是菱兰死了,祭祀的司女就要重选。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王当场就给你上了封印,让他们带你下去了。你活了,也是菱兰活了。他们意外的找到你这个替死鬼,还顺利地把菱兰带了出去,以为一切都定了,自然放松了警戒。我们查事就方便多了。”“我们等的就是祭祀那天。王的那场风,刮得甚是及时。天昏地暗,颠倒乾坤,真是像及了天神发怒。”她朗朗笑了起来,眼里充满崇拜之色,继续道,“之后,我们带出了二祭司手下的所有知情人,包括菱兰和她娘。二祭司在万灵信仰的压力下,只能发誓必查此事。当场赐死所有的知情人,只有菱兰留了下来,等待司女法处理。”原来,我昏过去之后,还有那么一场杀戮。“在决定菱兰生死的时候,王故意回避,全权交给他们祭司殿处理。意料之中,二祭司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居然想和魔做交易。呵呵,现在的二祭司,和死人一般,哪里还是我们的对手。”她满意地看着我,沉沉地说,“你觉得他是疼你呢?还是利用你?”我无法回答。“我,会走的。”我挤出这几个字。她眼中透出一丝不屑,突然伸出手在我脸上抚过。“好个光滑的肌肤。你想不想看百年后的自己。哦,未必能活到百年。”她手在夜空中一划,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老态龙钟的阿婆,在颤抖地行走着。“你可知王活了多少岁?你,一个凡人,百年之寿已是奢侈。你当然会走。”她带着盈盈的笑意,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只在风中留下淡淡的,妖气。我对他,确实是知道甚少。我只知道他不是一般人。而这不一般,又是怎样的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