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颠簸,隆隆震耳。洛雯儿有气无力的歪在座位上,脑子一阵阵的犯晕。侧妃?说得好听,不就是小老婆吗?不就是二奶小三等一系列数字军团吗?想不到自己这个现代社会的正主儿穿越到此倒成了别人的小三!可笑!千羽翼挺深藏不露啊,看着冷酷霸悍,可是在军中就弄出个暗恋者……军队里就那么一个女人,也被他俘获了,百分百的杀伤力啊,而等到了盛京……无论哪个时代,英雄都备受瞩目,况他又是那么威武昂藏,战功赫赫,可想而知那些女人会有多么疯狂。今立新功,赏赐如云。除了金银,是不是还有女人?侧妃?正妃又是哪个?不对,他不是还没娶亲吗?当然,怕是先订了亲的,此番急三火四的往回赶,是不是就急着成亲呢?这等拈花惹草之人,竟然还想跟她……懊恼的砸了下坐垫,她当时怎么没给他一耳光?想起昨夜的混乱,她的意乱情迷,再摸摸颈子……换衣服的时候,方发现皮肤就像得了某种怪病似的青一块紫一块,看着煞是骇人,而且怎么闻怎么觉得身上粘着他的气味。淡淡的汗气,淡淡的生铁味,淡淡的血腥,淡淡的薄荷香……真奇怪一个人的身上怎么会混合这么多种味道,更奇怪的是这种气味一直萦绕鼻端,即便烟尘不时从车厢缝隙里钻进来,依然难以压住它的肆虐,让她一直脸红心跳。她是不是病了?洛雯儿摸摸额头,好像是有一点发烫,而两颊更是像着了火一般。颠簸的车厢忽然传来一声轻响,随后,又是几声,小心翼翼的,透着迟疑。她的火又上来了。其实也不明白有什么可气的,她不是要回到现代吗?那么他喜欢谁要娶谁和谁在一起于她有什么关系?她气的是……她气的是……索性闭紧眼,抓着衣襟使劲的蹭了蹭胸口,好像这样就会擦掉那些痕迹和气味。待到晚上扎营,她必须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洗个澡,把与他有关的一切统统洗掉!等到了盛京,领了封赏,就和他分道扬镳!于是在前面传出“传大将军令,再行五十里扎营”的号令后,她“唰”的拉开了车窗。几乎是同一时间,窗口现出一张脸,一向很难辨别表情的黝黑上竟是带着明显的喜悦。心下一软,脸上却一冷,在他就要开口之际,“咣”的一声将那张脸隔在窗外,转身打开了另一扇窗。对面林立的山石,呼啸着掠过眼前,仿佛交织成一堵深灰浅灰间杂苍绿嫩绿的墙。其间,好像的确有那么一条纤细的水光如飘带一般在视线边缘处飞速划过,然后军队又往前奔驰了一会,终于停下了。—————————————————————————将士们终于发现,他们威武强悍所向披靡的大将军竟然也有弱点……惧内。严重惧内!吃饭的时候,还是按规矩就座,大将军还是习惯的给洛雯儿夹菜,可是无论他夹了什么,洛雯儿都一律丢回到锅里,丝毫不给他面子。灶底喷出的火光一下又一下的舔着他的脸,却无法温暖其上的冰寒,相反那脸色倒越来越黑,简直是乌云盖顶。与之同围着一口灶的兵士均噤若寒蝉,一个劲往嘴里扒饭,心里却是想笑得要命,因为他们看到大将军的大手将粗瓷碗攥得紧紧的,还在轻微颤动……他们可真同情那只碗啊。可也只是这么死攥着,然后恶狠狠的吃饭,却不曾责问身边的人半句。他们简直觉得自己发现了世上最大的奇迹。这些将士很少回家,却也有相当一部分已是娶妻生子,不顺心的时候要打上一顿,就算心情好,也要骂上几句。女人嘛,就得跟小绵羊一样,让她往东不敢往西,让她做饭不敢挑水,怎容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大将军是怎么了?被洛雯儿给吃迷魂药了?战场上的威风都哪去了?莫非真的是“温柔乡,英雄冢”?要么就是昨晚出师未捷被人捉了把柄?可也不至于被压制成这样啊?逆天了,逆天了啊!他们几个在一旁把眼神交换得如火如荼,月璃樱和云峰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照常吃饭。然后洛雯儿第一个放下了碗,站起了身。大将军看样子亦要随她而去,怎奈身子刚一动,就遭了她回眸一瞪,只好讪讪的又抓起了碗,竟有些可怜巴巴的看她进了营帐。几个士兵忍笑忍至内伤,又为了遮挡神色不被千羽翼发现努力做出埋头吃饭的样子,结果终有一人被呛到,一个喷嚏……嘴里的饭“扑”的来了个天女散花,尽数落进锅里。这下可好,终于为所有人解了围。千羽翼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进营帐瞧瞧。他还有话,必须和她说清楚,这样别扭着,简直比被围城还折磨人。也就是这踌躇的片刻,月璃樱进了帐子。这么一来,他彻底没戏了。兵士们交换了眼色,笑嘻嘻的走过来,说要请大将军指点一下球技。在无涯的最后几日,因为城墙已休憩完毕,将士们有力无处使,便寻衅滋事,屡次内讧。洛雯儿就给他们展示了一个球,说是可以帮助他们释放多余的能量。此球圆形,牛皮缝制,里面应该加了石头,很重,然后又在石头外裹了草和棉花等物,摸起来挺有弹性。她说这叫足球,又讲了一番规矩。不过听起来和蹴鞠差不多,然而蹴鞠是贵族的玩物,他们也只是在贵族进行比赛负责守卫时看到过。然而这足球不似蹴鞠花样多,仅类似直接对抗,就是规矩太多了些,尤其是只准踢球,坚决不准踢人,否则终生禁赛。那几日真是踢得痛快。因为规矩太多,不断有人被或红或黄的小牌牌罚下场,然后不断有替补队员上场。先是有诸多不满,甚至出现追打裁判的事件,不过慢慢习惯了,倒越玩越有意思。围观的士兵摩拳擦掌,恨不能上去一展身手。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把“踢人禁赛”当回事,他们长年累月的出生入死,舞动拳脚是常事,再说踢到关键时刻,对面的战友怎么看怎么像敌人。于是踢人事件发生了。洛雯儿当即宣布停赛,令踢人者下场。那士兵起初还满不在乎,后来见果真不让他上场了,傻眼了。洛雯儿根本就不理他,他只好去找千羽翼,希望大将军帮忙通融一下。怎奈洛雯儿连大将军的面子都不给,只说“既然军令如山,比赛的规矩便可随便作废吗?”千羽翼也无法。于是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场上球技不如自己的士兵纵横驰骋,那滋味……众人见令行即止,大将军不但不替他们说话还深表赞同,立即严肃起来。离开禹城时,黄马队还领先米狼队两个球,米狼不服,相约再战。本打算回到盛京再说,不过现在大将军心情不好,忍了一天一定憋了一肚子闷气,又没有敌人拿来杀一杀,恐要严重内伤,必须要排解一下。千羽翼看了一眼那顶沉默的帐篷,眉心一紧,手一挥:“走!”—————————————————————————“防守……”“对,对,铲他,铲他……”“啊,香蕉球!”“进了!进了!!”“大将军太棒了!”……洛雯儿从营帐里走出来,朝着爆发热烈呼声的方向望了一眼。天已经黑了,唯那里火光彤彤,热气直漫过来,温暖了微凉的春夜。她收回目光,按着记忆去寻那条小河。好在这一路有车马痕迹,路也并不远,走了两刻也便到了。只不过今夜多云,她费了半天劲才找到那条小河。或许应该称之为“小溪”才对,大约半尺宽,曲折而清浅,水流缓慢,就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不细听,还以为是草叶窸窣。将巾子投入溪中,很快便阻断了水流。洛雯儿四下张望。虽然知道军队为了避免扰民都是捡荒郊野岭行进,而一路上也的确少见行人,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两侧山脉蒙着黑雾,参差而立,身边碎石散乱,半隐在寸长的细草中。但凡山谷,其间多有溪涧流过,不知道这里为何贫瘠至此。再不放心的看了一遍,然后将小强放到一边,嘱咐它不要乱跑,方解了腰带。拾起浸湿的巾子。被堵塞的小溪忽然一声欢唱,蹦了两蹦,再次恢复了平静。拧干了巾子,缓缓擦拭。溪水清凉,带着细草的芬芳和早春的甘甜,触及皮肤的瞬间,纠缠了自己一日的属于那人的气息突然浓郁起来。手下的动作不知不觉的慢下来。风悄悄拂过鬓间,似他的轻吻,她仿佛听到他低低的笑语……“除了我,还能有谁?”然而此时此刻,除了她,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