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洛雯儿好像看到一道利光劈开幽深的夜色,直向她刺来,恍若一年前的那场围杀。刹那间,寒光耀眼。“莫习……”她忽的坐起。“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开,与此同时,一串巨响携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滚滚而来,接连不断的砸在耳边。“云彩……”千羽墨飞快的关上被风吹开的窗子和门,奔到床边,将她抱在怀里:“别怕,是要下雨了……”似乎在响应他这一句,只听“哗”的一声,就像有人倒了无数的豆子下来,不停的倒下,密密麻麻的声响足以让人想象它们在地面的欢快跳跃。油灯不知何时灭了,只电光自木屋的板缝间,自门边被撞裂的两道豁口间照进来,没一会,屋子便开始漏雨,嘀嗒,嘀嗒……洛雯儿看着那在明暗交错间已湿了一片的桌椅,咬了唇,往里让了让……千羽墨也不客气,翻身上了床。“保持距离!”洛雯儿低声警告。千羽墨轻声一笑,果真老老实实躺在床边,一动不动,只曲了手臂垫在头下,煞有介事的望着房顶。然而床板过于狭窄,就算“保持距离”,又能保持得了多远?二人并排躺着,皆对着屋顶。过了很久,洛雯儿方幽幽的开了口:“莫习,你家在哪呢?认识这么久了,从未听你提起过……”又是良久,千羽墨方道:“若是你肯同我回去,永远留在我身边,我就告诉你……”“莫习……”“是,我又没正经了。”千羽墨笑了笑,却仿似一声叹息:“太晚了,睡吧。”然后便再没了动静。转头看他时,已是闭上了眼。雷闪频频,雨声滔滔,屋内毕竟太久没有人居住,到处充斥着阴潮,如今下了雨,潮气更甚。而且不断有冷风自板缝与豁口处吹进来,她看到莫习的袍摆在微微的飘动。拾起身上的被子,准备移到他身上……“你受了伤,要注意保暖……”千羽墨眼也未睁,仿似梦话。她目光一扫……“不用找了,只这一床被子……”“你也真是的,即便当时境遇艰难,但是多置一床被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只一床被子,天冷的时候,才会挨得更近些……”她忽然怔住。似乎在许久许久以前,她还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也曾想过……房子小,算什么?正因为小,两个人才会靠得更近,成为彼此的温暖……闪电划过,她好像看到莫习的眼角现出一点水光,就像白日里,挂在睫毛边缘的那滴晶莹。她默默的躺好,看着他,迟疑,但仍是缓缓的伸了手臂……“云彩……”他忽的抱住她,怀抱轻颤,声音低哑。她的眼角也有些发涩。这个莫习,平日里一味的放纵不羁,微笑示人,仿佛凡事皆不萦于心,即便是讲一个非常伤心的故事,亦是笑着,似乎这样便能减低心底的痛楚,便能使这痛楚当真变作快乐的回忆,却不知这般带泪的微笑更让人心酸。“莫习……”她张了张嘴,可是不知该怎么安慰他。雷电渐远,屋子终于归为一片黑暗,唯雨声不断,如帘幕般将这个小屋隔绝于世。洛雯儿感到不自在了,莫习一直抱着她,这是不是有些……“莫习……”她挣了挣。“别动,云彩,你在发烧……”千羽墨的手旋即敷在她的额上……冰凉。洛雯儿不觉瑟缩了一下。发烧?有吗?她刚刚只是觉得两个人靠得太近,而且她没法不提防莫习会随时变狼,但若推开他……他却正在难过,结果又是紧张又是担心,浑身绷得紧紧的,才出了一身汗,怎么会……可是千羽墨这一动,她只觉一股冷气自脚底升起,霎时包围了她,当即打了个哆嗦。千羽墨展开被子,毫不客气的钻了进去。“莫习,你……”洛雯儿急了。“这是受伤引起的发热,只要汗出透了,便好了。”不顾她的反抗,抱住她,又笑:“你说咱们这是不是‘同床共枕’了?若是被人知道,云彩嫁不出去可怎么办?”挣扎。“若当真嫁不出去,我娶你,可好?”语气轻柔,低低的落在她耳畔。“莫习,你还有没有正经?”“我一直很正经啊……”“你……”洛雯儿气急:“也就我不拿你的话当真事,你去问问八朵花,你平日里那般玩笑,人家都……”“都怎样?若是她们想嫁,我便娶,总归人越多,越热闹……”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之人,方才还在同情他,他方才还在扮情圣,可转眼就成了花心大萝卜,真恨不能让人一脚将他踹下去!“好了好了,别闹了。也就是我,知道你是在替她们抱不平,若是换了别人,还当你是在吃醋呢……”“莫、习!”“怎么,难道是真吃醋了?”洛雯儿气得想哭。“好了好了,再闹下去,接好的骨该错位了,我可就真得对你负责了。咱们好好躺一会,待天亮,我去采点草药,熬了药,烧便退了……”洛雯儿亦是怕碰到脚伤,而且也实在没有力气折腾,但见千羽墨虽是抱着她,但无丝毫越礼之举,还有源源不断的暖流注入她的身体。她很快出了层薄汗,要掀被子透气,可是莫习却不让她动,说这种时候见了风就不好了,要等汗自然收了,热也便自然退了。她硬着头皮挺了半天,只觉身子愈发热,头愈发晕,意识如水面浮叶,飘了几飘,终于沉了下去。却是睡得不安稳,好像一直在说话。“莫习,当年你受伤,也会发热吗?那时只你一人吗?你怎么办?”“你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莫习,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家里人不会担心吗?”“我若是走了,便只会担心你……”……“莫习,你睡了吗?”“没有……”……“莫习,我想喝水……”感觉身上的禁锢一松,却是拿被子将她仔细裹好。片刻后,一点清凉贴近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