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一震,却没有躲开,而是将自己更近的送给她,似是也要借此宣泄他的情绪。当齿间漫起甜腥之际,洛雯儿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然而他的衣襟已是被殷红印染,如一朵盛开的晚茶。她急忙别过脸……到了此刻,怎么还会因他而心痛?“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吗?”她努力平静情绪,语气冰冷。半晌不闻他语,是默认了吗?心中愈发气恼,直想同他大吵一场。可是转了头,正见那胸口的殷红,在以目力可见的速度扩散,又急了,要寻东西止血。千羽墨一把抱住她:“无妨。回去再说!”==========版舆停在碧迟宫,还未降下,已有一个穿着淡杏色蝶戏水仙裙衫的女子奔了上来。她身形苗条,体态婀娜,仿佛弱不胜衣,却是将四个随同的青衣宫女远远甩在了身后。她如一只翩然于深秋的无处着落的粉蝶扑到版舆前。动作虽急,然而裙衫飘起轻纱,衣袂翩扬,露出纤白的十指,蝶足一般,轻盈而曼妙的憩息在版舆的横杆上。金泥龙纹锦缎帘幔一开,胡纶急忙要去搀扶。千羽墨却是一步跳下。“王上……”淑妃就要扎进那怀里,诉说委屈与担忧,然而那个怀抱却转了身子,然后帘幔一开,竟是从里面抱下个女子。淑妃满腹的心酸对在见到那一角嫣蓝裙摆的瞬间冻成了冰块,进而将她整个人冻住,以至于深秋的正午,阳光尚播撒温暖,可是她一开口,却仿佛看到寒雾在眼前飘散。“王上,这是……”可是王上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亦没有听到她说话,只是转了身,要往碧迟宫走。然而那个女子却不肯听话,拼命从他怀里跳下来……于是洛雯儿见到有个生得极是美丽的女子正下死眼的盯住她。出于本能,她亦是回视打量。这个女子很美,不仅美在容颜体态,身上的衣物与装饰亦是美不胜收,却不喧宾夺主,每一丝细微的存在都极尽考量,都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她的秀丽幽婉。若说她美得人神共愤,倒不尽然,她全比不得东方凝的光艳照人,雍容大气,然而若说小家碧玉,又多了几分贵重,多了几分精致。对,就是这个“精”。她通体上下无不透着“精”心。亦上了妆,却是淡到极致,就好像飘着晨雾的湖面,平添迷离。此番,她当是匆匆赶来,可无论是奔跑的姿态,还是裙摆飘起的弧度,都达到了最为优美的效果,仿佛一幅流动的画,而画笔,就握在她的手里。可以说,她在某些程度上很像千羽雪,一样的晶莹,一样的剔透,只是因为这个“精”,使得晶莹剔透中多出了一些看不清的东西。就好像一块原本通透的琥珀,于旋转之际,现出一点模糊的令人想要探究的深色。然而吸引洛雯儿并不是这些,而是她的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类似鹅梨帐中香的味道,在去年这个季节,乃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就纠缠在千羽墨的气息中。她立即清楚了这个女子的身份。也就在这一刹那,一股无名怒火拔地而起,几乎焚毁了她的所有理智,以至于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赶来扶住她的千羽墨。与此同时,淑妃亦认出了她……这不是在斗香大会让雪陵失尽颜面,成为王中之凰的那个女子吗?她怎么会在这?王上与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上……”她哀怨而颤抖的唤了一声,却忽见千羽墨胸前的血渍,而洛雯儿手恰在此刻收回。“你,你竟敢行刺王上!来人,把这个刺客……”“住口!湖阳,你怎么会在这?”她怎么会在这?洛雯儿冷笑,自是听说无涯国主忽然得了王后的寿礼,收了个女子在身边,所以才匆匆赶来。想来,这个消息已是传遍整个后宫了吧?她,洛雯儿,何德何能?而且,湖阳……叫得真亲密!如此,那个梦一般的女人该怎么办?原来无论怎样的深爱,怎样的痴缠,终是可以忘记,终是可以被现实消磨。那个可以让他流泪的女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怎么可以这么想?她算什么?一时之间,只想离开这团混乱,然而走了两步,方发现自己正在往碧迟宫内行进。立即转身,却直接被千羽墨拦住。“王上……”淑妃跺脚,语气哀婉,连美眸都蒙上了一层水色,这回是真的真情流露了。“这没你什么事,你先回去!”千羽墨头也未回,抓住洛雯儿就往里走。洛雯儿拼命挣扎,于是就被他横腰一揽,抱在怀中,大步的去了。“王上……”淑妃眼看着那金色的袍摆飘飞而去,却只能眼睁睁的立在原地,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亦是随着那个人影的消失而消失了。胡纶瞅了瞅忽然安静下来的淑妃,垂了眸,偏了脸,打算绕弯溜过去。“站住!”领子一把被揪住。他真奇怪于这么苗条的淑妃竟然能把也算健壮的他扯到她身边去。旋即就对上了淑妃的脸,更惊异于淑妃的脸如果是这么近距离瞅的话竟然有淡淡的血丝,小蚯蚓似的。他的思路不由自主的就蹦到了洛雯儿身上,那丫头的脸蛋白白嫩嫩,倒是像剥了皮的鸡蛋,可爱得紧。然而还没等他过多回忆,就听到淑妃的歇斯底里炸响在耳边:“到底是怎么回事?”==========碧迟宫内,门扇大敞,属于深秋的风便一阵又一阵的灌进来,吹得臧蓝金丝的帐幕横飞起舞,压帘的银蒜叮叮铃铃的响成一片。相形之下,那站立的二人异常安静。他看着她,她看着地。他们之间隔着金丝楠木长案,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难以逾越。就这么立了许久,久到时间都仿佛凝固,洛雯儿方干涩开口:“你说你是生意人,果真。但不知,我现在值多少银子?”惯常微笑的唇角紧绷着,只看着她,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