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十三公主急忙望向门口,咬牙:“只要你不说……本宫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洛雯儿才不相信这种人会信守什么承诺,但是现在,她必须立刻消失。“三日之内,离开无涯,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十三公主柳叶般的眸子眯了眯,闪出一道杀光,又顷刻隐回,抬了已然肿胀的下颌,含糊不清的迸出一字:“好!”五彩斑斓的衣裙如蝴蝶般飞了过来。十三公主急忙接住,飞速穿好。再转身,已回复了高傲姿态,一步步走出殿门,然而没一会,外面就传来一阵热闹,还有耳光响与怒骂声。洛雯儿没工夫理会,她将千羽墨靠在案边,忍着泪:“你等下,我去叫太医……”袖子被拉住。千羽墨露出虚弱的笑:“这病,无药可治……”掌心收紧,将她往身边拽,眸中生出无限光彩:“云彩,帮帮我……”含泪看他一团模糊的下颌,依然流血的唇角,拿帕子轻轻擦了:“好……”==========大历一百九十四年六月二十,天朝前来行赏的十三公主起驾,带着其余的赏赐,赶往下一个诸侯国——茳国。众妃嫔都以为这位公主要待上一段时日,这样宫里就会举办很多活动,到时她们便有机会见到王上。而且王后受了伤,茹妃被贬冷宫,淑妃被禁足……虽然她们表面不现喜色,却知这是天大的好事,于是纷纷备好了节目,想要延十三公主至自己的宫中,然后便可名正言顺的邀请王上。只可惜,仅游了次园,还未等如何,倒弄出一场惊险,十三公主便走了。不过听说,十三公主走之前,碧迟宫出了点乱子。到底是什么乱子,至今还打听不出来,只知道那日碧迟宫里的宫人都被赶出来,连洛尚仪都不得进。可是没一会,十三公主气汹汹的冲出,劈手就给了两个贴身婢女一耳光。这回走,这俩婢女都没跟在身边,至于去了哪,无人得知。倒是王上,十三公主走的那天都没有来送行,后来才知是病了。游园那日还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自是众说纷纭,然而再热闹的消息,过了一个月,也便淡了,因为从鹿邑国来了个人,王上但凡空闲便带他四处游走。其实热情好客也不算什么,关键这是宫里,就连妃嫔的父兄都轻易不得入内,相见亦需隔着屏风或帘幔,更何况寻常男子?王上这是怎么了?==========“云彩,楚祎很有做生意的本事,上回那笔药材生意,我好容易才从他手里赚过来。他如今来了无涯,我想留下他,不过鹿邑国主也很看重他。此番,就是派他来探听莫习的底细……”千羽墨笑了笑:“你说,我该怎么让他为我所用呢?”叹气:“鹿邑国主孤也没有见过,也不知能不能比得上他的魅力。听说楚祎很忠心于这位国主……”转了身,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不过我听说鹿邑国主疑心很重,但凡被他猜忌的,不是人头落地便是诛灭九族。所以,不妨以‘诚’待之。既然楚祎是顶着使者的名头,王上自是可以尽心招待他。”千羽墨顿时恍然大悟,拍手叫好:“我就说,云彩最聪明!”洛雯儿白了他一眼:“其实你早就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是逗我说话罢了。”“我就说云彩最聪明嘛!”打身后抱住她,下颌蹭着她的鬓角:“你总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呢……”洛雯儿知道他指的是被十三公主“非礼”一事。为此,他懊恼许久,经常偷偷看她的脸色,担心她会生气。而那枚自她手中得去的铜钱,他始终挂在颈间,可是不知因何摘了下来,狠狠的刷洗了半日,方重新挂了回去。更严重的,竟是还要把烫着“云”字的印记剜下去,幸好被她发现,拼着命的阻止了。他便抱着她,浑身战栗。她大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其实她怎会生他的气呢?如今她方知,身在宫中,太多的事防不胜防,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便来算计你,尤其还是早有预谋之人。他只知道动用一切力量保护她,却是忘了,自己才是真正的目标。他纵然运筹帷幄,又岂能尽算人心?况且,谁会注意一只小小的蚂蚁?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痛觉?于是,他爆发了严重的洁癖,简直令人发指,终于将她惹恼了,脱口道:“以前也不知被看过多少次了,不过多这一次,何必挂怀?”然而他认真的看着她:“云彩,这不一样。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她忽的语塞。她知道,他是要信守他对她的承诺,即便在那种……可能是命悬一线的时刻。他明明知道自己的体质比不得旁人,他明明知道……她还记得,那日,他像猛兽一样带她驰骋,裹着甜腥的吻灼热的落在耳畔,他对她说:“云彩,我只要你……”垂了眸:“我没有生气,我只是……”那日,乍看到那一幕,她的脑子当即一空,也不知怎的就将十三公主拎了起来,也不记得甩了她多少耳光,事后方发现手都打肿了。或许她实在有失风度,或许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可若是再来一次,她依然会如此。千羽墨倒很激动:“云彩,你能保护我,我真高兴!”她知道,他是变相的责备她在南宫绾一事上的逃避,这回她倒是勇敢了,可知会为无涯带来什么后果?那是十三公主,元君天子最宠爱的公主,且不论这个,那亦是最为心狠手辣的公主,否则,她怎会说出……“阿墨,你会不会后悔?若是我没有……这天下……”腰间一紧,耳朵旋即被他咬了口:“我说过,我只要你!”她垂了眸,努力不让泪水掉落:“阿墨,我觉得我亏欠了你很多……”笑着将她扳过来,认真看她微红的眼角:“既是觉得亏欠了我的,那就开心一些。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后悔。况且,于任何人而言,这都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也是最好的开始,而今后,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不是说好了,每天都要快乐度过吗?”“阿墨,”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我们真的可以快乐吗?”他本想即刻应了她,然而语气却是一滞。那日,欢愉之后,她疲极累极,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却是不同以往嘟着小嘴,仿佛被谁欺负了一般,所以他经常会趁她熟睡偷偷的吻那张小嘴,啜饮她的甜蜜。而这夜,她的小嘴紧抿,连眉心都拧成了个“川”字。以往,她呼吸均匀,可是这夜,他听不到她的呼吸声,仿佛她将所有尽皆封闭,就连叹息亦不闻一声。他知道,不论她怎样以念青的死与自己受到的伤害来宽慰自己,来证明对茹妃的惩罚有多合理,多正义,她始终过不了自己这关。就像方才,她同他一样的疯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甩掉心里的沉重,可是当一切安静下来,那沉重便如同乌云悄悄移来,罩在她的身上。其实相比于无数条人命,相比于妄图致她于死地的狠毒,他觉得对作恶者的处置实在是太轻了。可是云彩放不下,放不下啊!事实上,早在她决心跟他回宫,决心一辈子陪着他的时候,这些个重担就已经悄悄的压在了她身上,今后,为了自保,为了继续生存,还有如十三公主这般的突发事件,这副担子会越来越重。他抬了指,轻轻摩挲她的眉心。可是刚刚抚平,那个“川”字又出现了。他叹了口气,将她拥在怀里。云彩,我们为什么要回来呢?此刻,他再次叹了口气,唇瓣轻轻点在她的鬓角,感受她的芬芳,有些茫然的心被温软渐渐填满。“云彩,无论未来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鹿邑国的使者楚祎怕是有史以来在出使国停留最久的使者了。无涯国主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待了他,竟是还在不允许男子驻足的后宫开了昌平宫,请他入住,又拨了宫女太监前去伺候。据说这个楚祎年过三十,只娶妻一人,只生有一女。六年前,妻子难产而死,他竟然始终没有续娶,只带着小女度日。据说他很有钱,是鹿邑有名的商人。所以许多人猜想,王上留他在此,又华屋美食的招待,怕是想与之结亲,继而与鹿邑交好。所以前去伺候的宫女特别卖力气,不仅每日精致妆容,细选裙裳,还经常来往碧迟宫跟洛尚仪讨要香品,意图入了楚祎之眼,借此早日脱离深宫。然而又听说,这个楚祎仗着人才一表,又财大气粗,竟是对这些向自己频送秋波的宫女不屑一顾,整日里只是牵着小女于宫中游逛,害得那些谨守闺门礼仪的妃嫔们只得关门闭户,生怕被窥了真颜,然而又忍不住相互走动,如今每谈话题,皆是这个楚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