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下便看出了破解的一式,张重的心中亦是不免高兴,他的心念一动,脑海之中的棋盘之上,立刻便想要落上那一粒白子。然而转瞬之间,他便感觉出一种莫名的杀气,自棋盘之上弥漫了开来,这杀气无形无质,狠辣异常,明显是一幅虎视眈眈的模样。“不好,黑棋另有后招!!”张重的心中一惊,默默的推演了一遍之后,赫然发现,黑棋如游龙般轻轻移动着,道道陷阱星罗密布,十余招过后,便如同张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要将那些白子给吞吃掉一大片有余。果然如此,这黑棋所布之局四平八稳,虽是自眼前望去,有着些许逃脱的机会,然而这些,却都在它的计算以内。若真是照着这个思路行下去的话,便会输得极惨。棋盘之上,方寸之间,俱是你争我夺之地。别说一片棋子,棋力相若之人,便是舍去一粒棋子,亦是极有可能引发败局的。一想到此,张重便立刻明白了,这看似简单,能被自己所悟出的这一步,那白衣老者的棋力高深,如何能不知道,而他迟迟未下,便是知晓此乃陷阱之地,不肯轻入罢了。如此一想,张重于不知不觉间,非但对于棋艺,更加精进了此,便是连心神之力,亦有了更深的体会。而他再度望向棋盘之时,亦是立刻觉出这看似波澜不惊的盘面,实则风起云涌,一处处的险境看似平和无害,实则早已摆开阵势,准备吞吃着欲冲进来的敌人。这种盘面细细望去,便是以张重参加过幽冥海域大战的眼光,亦是望得不免触目惊心,难以应对。再思考了半个时辰之后,其中变化之繁复,便是连张重如此强悍的心神之力,亦有了一种承受不住的感觉,头痛阵阵,这是一种心神之力耗费巨大的表现。张重在这个时候,亦是不禁佩服起眼前这两位老者起来,他们才是弈棋者,而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看客,然而便是连自己,都觉出了心神之力不够的感觉,那这两位老者,尚在这里气定神闲的下着,这种实力,看来不是他所能望其项背的了。他正在悠悠的想着之时,只听得砰然一声,那白衣老者缓缓举起的右手,终于轻轻的落到了棋盘之上。这一下落子,便如同虎啸龙吟一般,登时令到盘面之上,又生出了数百种不同的变化出来。张重的心神一颤,他虽是思考了近半个时辰,然而却并没有推演出白衣老者的这一步出来。而这步走得极是轻灵,便如同长剑轻挑,只一下便将对方雷霆战斧之力给悄然化去。原本愁雾锁云的上空,刹那之间有如拨云见日一般,灿烂无比,白色的棋子在这一记棋子落下之际,又恢复了不少的灵动之气,更有数子,死死的咬住了黑色的棋子,大有反戈一记的态势。接下来,便轮到黑衣老者的长考了,他被这一粒子弄的愁眉不展,亦是在苦苦的思索着。这两大绝顶高手,便如同统帅一般,在这里你争我夺,而手上的棋子,便如同他们所率的士兵,刀枪相见,绝不留手。一股肃杀之气,荡然在棋盘之上。眼望着这散落棋盘之上的黑白二子,张重在恍惚之间,竟是有了一种错觉,这棋局便是世事,棋子便是世人。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一首苍凉古朴的歌声蓦然响彻在张重的脑海之中,令到他的心有如丢下粒石子般泛起涟漪。他勉力恢复了激荡的情绪,再度睁开眼睛,向着棋局之上望将过去。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不过,张重亦是没有办法,完全的看破这招式的端倪。约莫一个时辰过后,黑衣老者再度落子,又是一番风起云涌的变化,激荡了出来。每一粒子的落下,都需要耗费极长的时间,然而却也给了张重足够的时间,让他可以参详一二,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他对于棋局的理解亦是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而理解的愈是深刻,他亦是愈加佩服这两位老者的棋力,这么长时间,直到后面他才能够慢慢体悟出两人落棋的意图。而在他们未出以先,他根本想不出来,竟是可以有这样的妙招可用。而在观棋之中,张重亦是觉得自己的心神之力,又有了一番不小的进步,他观看着这棋局,良久之后,亦是入神进去,变得如同二位老者的模样一般,他却未看见,便在此时,两位老者的脸上,俱是露出了一番微不可察的笑容。棋局错综复杂,变幻万千,起落之间,白衣老者的情势又见危急,他这一番长考,足足有四个时辰,亦未落下子去。而张重于先前的领悟下,现如今观棋亦是清楚许多,在他的眼中,亦是现出了如白衣老者一般的忧色。随着棋局愈往后的发展,可供腾挪的空间亦是愈加狭小,与此相对应的,便是局势的更加凶险。在此情形之下,张重亦是不难看出来,白衣老者可以落子之处并不算多,亦不过是十余处之地,然而无论在何处落下,估计都要受到不小的损失。最少之处,亦是有七子之多,这在残局的胜负之间,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至少从目前望起来,白棋已无回天之力了。“便这样认输了吗?”张重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这棋局,他已然深陷进去,如同替代了白衣老者的身份一般,在不停的思索着。眼前的局势已不容他做出任何力挽狂澜的姿态,他的挣扎,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淡然之心,若是一盘旗,放弃也就罢了。可是张重在望着它时,如同望见世事的缩影一般,世事虽如棋,却不能够重来,他又如何能用一个简单的放弃来做决定呢?至少,张重的心中隐隐的有一种感觉,那便是仍旧未到认输的那个时间,而棋局到得如此地步,似乎亦触动到了他内心的一处想法。那究竟是什么呢?张重苦苦的思索着。蓦地,一道光线直入他的脑海之中,将一切都击得透亮,这光亮,便令到如入死胡同的他,登时又见到了柳暗花明一般。就是这个了,霍然开朗的张重不自禁的走上前去,径自将白衣老者举起的那粒白子,轻轻的落在棋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