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的友情,是无可置疑的,在“追龙”这个故事中,他甚至代表我去进行生命的冒险。可是这时,他几乎在一小时之后才来到,而且进来的情形,看了实在使人心寒。白素去应门,门一开,就听到温宝裕大声叫嚷的声音,我立时迎出去,却看到陈长青是被温宝裕拉著进来的,看来,他自己根本不愿意来。如果自温宝裕放下电话之后,一直是这种拉拉扯扯的情形的话,那么,一小时可以来到这里,温宝裕一定尽了最大的努力。这时,温宝裕好不容易把陈长青拉进了门,陈长青却还想退出去,温宝裕的行动十分敏捷,一转身,到了他的身后,用力一推,又将他推得向前跌出了一步,才算使得陈长青在我住所的客厅之中站定。看到了这种情形,我真的呆住了,不知怎样才好,连招呼都忘记了,我的惊谔,不单是因为陈长青的态度,而且,更由于他的神情。陈长青本身是一个对几乎任何事情都兴致勃勃的人,在以前有他出现的场合之中,都使人感到这一点。可是这时,他神情之落寞和无精打采,疲倦和提不起劲来的那种样子,简直令人看来心酸,说他这时的心境,像是槁木死灰,绝不算过份。白素这时,在我身边经过,低声说了一句:“比上次我见他时,好像又严重了一些。”我一面点头,明白白素的意思,叫我应该好好和他谈一下,一面仍然紧盯著他。他像是有意在回避著我的眼光──如果真是那样,倒也好了,可是他又像是在望著我,眼光空洞而茫然,看起来,像是那是一双没有生命的眼睛一样。我过了片刻,才道:“请坐。”这两个字一出口,我就知道说错了,以我和陈长青的熟稔程度而言,何必再说“请坐”这样的话?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因为这时在我面前的陈长青,看来既然像是陌生人一样,他又一直僵立著不动,那我说一声“请坐”,也是十会自然的事。果然。我这两个字才一出口,陈长青的脸上,就泛起了一丝十分苦涩的笑容,喃喃的道:“请坐。”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温宝裕双手抓住了陈长青的手,拉著他到了沙发前,道:“坐下再说。”陈长青坐了下来,眼神空洞,声音也十分空洞地道:“是不是又要说:倒茶?”我一听得他这样讲,不禁有点冒火,伸手直指著他,道:“喂,有一点你要弄清楚,不论在你身上真有什么事发生,还是你在装神弄鬼也好,要是你不把我当朋友,只管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