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像馆中的静止是剑拔弩张的,在静中有极度的动感,是正在动作中的一刹那的截取,那种动感,可以令人心头震憾无比。而这时,这个男人的静止,却是真正的静止,甚至给人以永恒的静止之感,那是彻底的静止,一如死亡。而我和陈长青也立即明白了:那是死亡,是一种能由自己控制的死亡。我们都屏住了气息,我们知道有这种情形,但是从别人的描述之中知道有这种情形,和亲自看到,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如今,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死是活呢?他当然是活人,可是却在死亡状态之中。这时,我首先想到的是:思想静止,是什么意思呢?思想如果代表了灵魂,那么,这时这个人的灵魂是在什么状态之中,和真正的死亡又有什么不同?这是极其神秘的一个问题,虽然我有好几次和灵魂接触的经历,但是那全是经过真正死亡过程的,像现在这种诡异莫名,甚至连想像都无法想像的情形,却从来没有经历过。我们盯著那人,不知过了多久,各种各样的问题,盘旋在脑际,全都要那人来解决,可是那个人却一直维持著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连眼睛也没有眨过。我们的眼睛越来越能适应黑暗,也把那人的面目,看得更清楚。那人有著线条十分硬朗的脸型,身型并不高,看起来相当英俊,皮肤黝黑,从他高举著的手臂看来,他是一个十分强壮有力的人。他的头发又短又硬,浓密得像是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一样。他当然是亚洲人,而且,也有著高山民族的特徵,所以也可以假定他是西藏人。过了好久,大约至少有一小时,那人仍然一动不动,我和陈长青互望了一眼,两人都是一样的意思,觉得不应该打扰他,就又贴著墙移动,走出了那房间。一出房间,陈长青就道:“这人自然是天池老人的一伙,他什么时候才会活过来?”陈长青不用“醒过来”,而用“活过来”这样的说法,听起来自然更怪异。我苦笑:“谁知道。”陈长青道:“等?”我道:“当然,又不能把他叫醒。”陈长青的神情极其兴奋:“真是不可思议。”我不像他那样激动:“一切,到现在为止,还都只是我们的设想,真正的情形如何,还要等楼上那人醒来之后向我们解释──如果他肯向我们解释的话。”陈长青搓著手,继续著他的兴奋:“如果我学会了这种本领,真是可以做任何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