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深了。这是洪力他们在长街度过的第二个夜晚。所有人已经都在一天的惊吓过去后沉沉地睡去。长街的角落里,一具白骨艰难地从土里伸出一只苍白的爪子,以一种充满渴望的焦急姿态,挣扎着爬了出来。它站稳身子之后,僵硬地转动头颅,环顾四周,发现长街上确实空无一人,这才放下了心,于是帖着墙根,一步一步缓缓地向木头客栈挪了过去。它的骨节似乎已经生了锈,每一个动作都机械而吃力,脚底下像有千斤重,但是它一直紧咬着牙关,抱定着一个必须到达的信念,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蹒跚着一路前行。它萧条的背影,在黑暗中看来竟然那么孤独。终于,它像一只行动迟缓的蜘蛛那样,爬上了木头客栈的屋顶。然后,它坐在屋角上,荡着两条腿骨,怔怔地望着远方。远方,远在长街之外。再次看到眼前的一切,它有些心酸,忍不住想落下泪来,可是一张开嘴,发出的却是嘶嘶的声音。它难过地低下头,听见自已的骨骼在夜风的吹拂下咔咔作吃,这声音就像花凄凄的手鼓一样清脆。它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它以外,是不是还有别人也一样如此地依恋着花凄凄?白骨犹豫地按住自已的头颅,那是它的习惯动作,想阻止自已去想任何一件和花凄凄有关的事情,可是却偏偏听见那些夜的凉风无所顾忌地穿过它的身体和脸,在它浑身上下的任意一处缝隙里齐声高喊着:“花凄凄、花凄凄、花凄凄……”花凄凄对它来讲是一个魔鬼,她曾经给了他三天的美梦,片刻的依偎,可是却要了它的命,拿走了它所有的余生。伤心的人,是不一定会流下眼泪的,就像它现在这个样子。而他,是因为无法流泪。白骨忍不住伸出修长而惨白的手骨,呆呆地对着远方比划着只有它自已才能明白的手势——“不要离开我。”没想到,远方的黑暗中竟然立刻传来了如游丝一样的回应——“请等着我”。白骨一下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