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母亲(二)

张云又做梦了，梦里有个女人一直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她的面容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张云即使睁大了眼睛还是看不清。梦里的女子在哭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感到一阵心酸？为什么心里有着无尽的空虚？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张云蓦地惊醒了。怎么回事？最近老是做古古怪怪的梦。张云到卫生间用凉水冲了个头，看着镜中显得异常迷茫的自己，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了一阵不安。第二天，第三天，张云睡得不踏实，梦里的女人一直在对自己说些什么，张云甚至能感受到她泪水滴落在自己手上的灼热感，可是女人的面庞还是朦朦胧胧，最后，连她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了。因为接连的怪梦，张云一连几天没有出去和兄弟们“办事”，除了上学就是补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醒来张云总是觉得像大病了一场似的，浑身没劲，特别渴睡。门铃响了，“叮咚，叮咚。”“谁啊？”张云强撑着身子去开门，看见来人愣了一下，“是你？”来的是组长贺芸。贺芸看见开门的张云，怯生生地说：“你有四天没来上课了，老师让我看看你。”“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回了吧？”还真是个老实学生，老师说什么是什么。张云精神不好，没时间和她在门口瞎侃，说完了就准备关门。“那个……”贺芸开口，“还有事吗？”张云不耐烦问道。“你脸色好差，是不是病了？”贺芸小心翼翼地说。“没事，不用你关心。”张云现在可没给贺芸好脸色，“你可以走了吧！”“我就走。”贺芸赶紧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返回来，从书包拿出一袋面包：“这是我买来准备当夜宵的，今天才做，很新鲜的。”红着脸把面包递到张云手里，“不按时吃饭对身体不好，你……，你先吃这个吧！”，张云甚至来不及说“我才不用你的好心”贺芸就飞快地跑远了。看着手上的还散发温热的面包，张云靠在门口，久久地，久久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第二天，旷了四天课的张云来上课了。贺芸看见张云，走到他面前，把一个笔记本放到他面前：“这是这四天的课堂笔记，你先看看吧。”张云把书扔回贺芸怀里：“我才不要！”贺芸急了：“下个月就要期中考试了，这个月已经到月末了，现在还有不到十天，你再不好好复习会来不及的。”“不用你操心，”冰冷的话语再一次把贺芸的好意拒之门外。贺芸也火了，把笔记扔到张云桌上：“看不看随你，我不管了！”放学后，张云看着一上午放在桌面上没动的笔记本，犹豫了好久，还是把它粗暴地塞进了书包。放学后，依旧是一个人慢慢走路回去。半路上，张云被人拦住了。“张哥，好久不见。”张云一看，是原来在一起混的兄弟，三进宫的扒手。“黄毛，你好久没来找我了，说吧，有什么事？”黄毛一笑，露出他那被香烟熏黄的牙齿：“不愧是张哥，我也不绕弯子了，有笔大生意，兄弟一下子就想到了你，要不要做？”“哪里？”“超市。”“时间？”“下月初，周四。”“……”“张哥，那天有事？”张云忽然想起贺芸说的，下月就要期中考试了，还有不到十天。周四，应该是月考第一天吧！“没事。”“那那天不见不散。”“好。”告别了黄毛，张云继续缓缓向家走去。……回到家，张云进门的一刹那感到浑身发冷，有什么不好的感觉：“谁？”虽然看不见，但家里有人这点是错不了的。张云弓着身子，两手握拳蓄势待发：虽然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来去自如的。“小云，是我。”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随即“啪”一声，电灯亮了。望着眼前似熟悉又陌生，似接近又遥远的脸庞，张云的脸变了又变，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等张云脸色安定下来，他坐到沙发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怎么来了？”“我想看看你，就回来了。”说着，女人眼睛一红，“这么多年，苦了你了。”这么多年了，一句“苦了你了”就能抹去这些年的痛苦吗？张云冷笑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叫“妈”的女子：“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可以走了。”“你要我走？”女人眼里一片愕然。“你不是回来看我的吗？现在人看到了，你也可以走了。”“小云，我知道我当年扔下你是我不对，我这次来是想好好补偿你。”女人眼露乞求。“补偿，怎么补偿？是不是想把我接到你那去享福，还是给我一大笔钱？还是……”张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还是想看看以前的‘儿子’是不是会再次妨碍你如今的幸福生活，想让我彻底从你生活中消失？”“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女人声音哽咽了，“小云，不要这样好吗？妈妈只是想看看你。”“不准说‘妈妈’这个词，你不配！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你走的时候真干脆啊，说了句‘我什么也不要’，就潇洒的离开了，你问过我的意愿吗？我参加全校运动会时每个人的家长都来加油，那时你在哪里？每年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你在哪里？我演讲比赛拿奖的时候你在哪里？那个家伙喝醉打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打架被关进警察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张云越说越大声，最后简直是在咆哮了，“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做到母亲的责任，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你根本不是我妈妈，我也不承认你是我妈妈！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小云，不要这样好吗？”女人已经泪流满面，“是妈妈，是我的错，你不要这么绝情好吗？给妈，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不用了，你走吧！”发泄完了，张云觉得从心底传来一阵疲惫，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发泄一番。他冷酷的扭过头：“我有事要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不想再见到你。”逃开了这个让他心情大变的女人。女人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眼里流露出深深的不舍，后悔，痛惜等复杂的神色：“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再多一点点时间，让小云不再怨恨我，只要这样，只是这样就好了。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