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晴风之下,满园花木扶疏,梁路的这间屋子从院墙到屋顶都被藤蔓和花朵所覆盖,看起来颇为诗意。梁路沏来的茶也是添了花朵的红茶,还加了糖,如果不是这时代牛奶不怎么好找,有理由相信梁路一定会在茶里把牛奶也加上。国际友人梁路同志的悲剧式经历很值得同情,这孩子典型的科学怪兽,因为高密度工作扑街在实验室里,然后就成了这个时代的梁路。中国人自个儿且有历史一塌糊涂的,梁路这个国际友人就更糊涂了,他只知道自己来到了古代,至于其他的一窍不通。科学怪兽和郭妹子进行了各种沟通后,科学怪兽确定自己在现代所处的时间要比郭妹子晚上一百多年,郭妹子则比小程七段还晚二三十年,这么一推算,小程七段尤其忧伤,她好苍老好沧桑啊!“既然那时候都已经不缺少吃喝了,您为什么还要研究农业呢?”科学怪兽说一百几十年后的他们那个时代,人类已经解决了吃的问题,所有的食物都可以通过工厂合成,一部分田地重新还原山林,剩下的田地用来种植提供大量高蛋白质植物用于合成食物。更神转折的是,那个时代的农民是最富有的存在,家里有几亩地意味着吃喝几辈子都不用发愁,因为市售的天然作物堪比黄金。“人工合成依旧需要部分来自于天然作物的蛋白质,我们那个时候只剩下三个主要天然作物主产国,其中一个就是中国。更少的田地代表我们要提高产量,所以我致力于农业研究,晋郡王殿下,郡王妃殿下,你们这里的作物产量实在太低了,怪不得会饿死人。”梁路的前身就是被饿死的,可怜见的。李崇安做为土著有点惭愧,因此他十分诚恳地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需要梁公子,我们云涯道院就像梁公子以前待的研究所一样,是为了让世人过更好的日子而存在的。”不得不说,就是李崇安啥也没听明白,他也能抓住重点。梁路一听像研究所,只考虑了很短的时间就答应了,不过他有点舍不得他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小村庄:“我可以加入你们云涯道院,但是我不能离开这里,我在这里研究水稻已经几年了,再换一个地方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好。”“不碍事,梁公子答应了便好,我们会派人来帮助您进行您的……研究。”李崇安见这位看起来只是一心一意种地,心下大定,不是个要翻天覆地的就好,这样的人才真正是急需的贤达。“很好很好,我正烦恼没有人帮忙,你们能找人来帮我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程路说完又看向郭妹子,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郭小姐也一起来帮忙,毕竟她和我更好说话。”“我倒想来,不过这里规矩太多,我们是陌生男女,不好多见面的。”郭妹子多喜欢和程路在一起啊,和程路相处的时候,她仍然感觉自己是个现代人,程路给她应有的尊重与平等,这是这个时代男人身上最欠缺的。其实不是没有解决方法,这俩结婚就好了,但是郭妹子是益安郡主的女儿,梁路却是个家无二亩地的农家子。虽说以后肯定要大富大贵的,可就算以后富贵了,郭家这样的门第,等闲的富贵也不看在眼里,所以这个红线牵不得:“不若郭表妹也进云涯道院,这样一来你们俩常来往就不会为人所诟病了。”郭妹子大感意外,兴奋地恨不能扑到程帛尧身上:“真的可以么神仙姐姐,进了云涯道院的话,是不是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学你会的东西呢?”“这个……看天赋,不是每个人都能学成。”程帛尧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那就这样安排吧,过两天人选定下来就给你送来,你这里倒是够宽敞,过来的人能安排在你这里住宿吗?”李崇安很敏锐地察觉到,程路是那种凡事喜欢别人和他商量,不喜欢别人做他决定的主儿。所以话里话外就多了些征询,少了些陈述。“可以,不过他们要自己负责做饭,我……我不会做饭。”看着为不会做饭而不好意思的科学怪兽会,程帛尧表示如果他会她才要觉得奇怪:“到时候找几个会做饭的过来就可以了,连同梁师兄的饭菜也可以一起做好,梁师兄就不用再为吃饭而发愁了。”本来以为梁路的事就这样解决了,可梁路在说完安身立命的事后,就开始向李崇安要求能工巧匠,他说:“我要造时间机器,我要回到未来,这里什么都好,但是有些事情我不能忍受。所以我一定要造时间机器,我要回到未来去。”真不忍心告诉这孩子,他回家的路不但要穿越时间,还必需跨越空间,所以回家的路很遥远啊洋少年:“梁师兄,依据你和郭表妹所言,你们俩的家乡和这里不仅仅是时间上的不同。”“啊,对,还有空间,这里不是中国古代啊梁哥。”郭妹子现在已经自发自动叫上哥了。“什么……”对于想回家的洋少年来说,这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消息,直接就把他给震得晕头转向。李崇安看着红狐狸和他们商量这什么“时间机器”“空间机器”,他有一种莫明的感觉,好像红狐狸很熟悉这一切,她虽然用辞很谨慎,说话也很不留痕迹,但是李崇安就是觉得她很熟悉这一切。在“时间”和“空间”这两个词出现后,她更加兴奋起来:“尧尧,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家吧,还得把要派来的人安排好,梁师弟这里等你有空了再来说话也不迟。”“行,那梁师弟我们先走,改日再聚。郭表妹你也一起走,别撅嘴,你就是把嘴撅得能挂二斤油我也不敢把你留这,要不姑姑非来找我要人不可。”把郭妹子送回家后,李崇安就把缰绳一扔,撩起袍子上了马车,然后便眼也不眨地看着程帛尧。程帛尧被他看得浑身上下直冒冷汗,她琢磨着自己今儿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便底气十足地问道:“你这样看着我,我会误会的。”“尧尧,你是不是该跟我说点什么?”如果不是今天和梁路会面,李崇安可能永远都不会往这方面猜想,只能怪程帛尧和梁路谈话时不自然流露出来的态度出卖了她。可程帛尧哪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也没觉得自己今天的言行举止有什么不妥当的:“我要跟你说什么,我没什么需要交待的呀。”如果她和程路、郭宜婉是一处来的,那么她已经把这当成秘密在心底放很多年了,如今一举一言一行除了爽朗活泛一些,和一般闺阁女子没有任何不同。她甚至不做任何违背如今这个朝代的事儿,真正做到了大隐隐于市,这样一来,她很有可能预备把这个秘密保守一辈子:“尧尧,大明天下能容得下任何异数,云涯道院更是如此,我也亦如是。”嗯?程帛尧抬头看向李崇安,他目光温软如同夏日午后的湖水,连光泽都带着暖意:“你……你是在说,就算是,你也容得下?”颔首,自家红狐狸听话外音果真是一把好手,这不话都不用点透她就听出味儿来了:“正是如此,借尸还魂也好,夺舍也罢,又或是其他都不碍,我只知道我认识的是你。”如果眼前的人是在这两年占据的这具身体,而不是他最初在牡丹花开满的小亭里见到的那个女孩儿,李崇安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做到这句话。当时一眼就从雪白的牡丹花下看到那静如山岳,端若青松的姿态,目光如涧底流出的潺潺山泉,托着腮的样子动人以及。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片子哪里有多么颜色倾城,李崇安当时看重的便是程帛尧那份如渊如岳的仪态,不似寻常闺阁少女的婉约烂漫。她让人感觉在经历世事与不解世事之间,宛若那株牡丹,开在旧意弥漫、朱漆剥落的庭院里。“我感觉你眼神不对劲……别动,让我看清楚你什么眼神再说。”这会儿李崇安的眼神真是复杂到很难看懂全部内容,不过眼底闪烁的光芒程帛尧看到了:“诶,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不久之前夺舍了这具身体的孤魂野鬼。”李崇安真是关心则乱,如果他这时候能来得及往细里想,就会想到初至云涯道院时的一幕幕,他就不会自己吓自己了:“那么,你是吗?”挑眉挤出灿烂的笑脸儿,凑到李崇安怀里伸出手指戳向李崇安衣襟半掩的胸膛,娇滴滴呢喃道:“若我说是,晋郡王殿下预备拿我如何是好呢?诶呀,您的尧尧回不来了呢,好遗憾哟。”她一句话惹得李崇安浑身僵硬,整个人都是痴的,程帛尧这个坑,李崇安蹲得太深了,所以连她语气不同平时,眼里满是狡黠都没有察觉到:“你真的……”“咳……松开,你想直接捏死我不成。”程帛尧往后用力拽出自己的胳膊,没料想撞在了马车壁上,“咚”地一声闷响,听这声音,后脑勺八成开了缝儿。果然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说啊,她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