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在前往薛明坤家的路上,孔玥琳问叶昭。此刻,我们受邀到薛明坤家讨论案情——他终于肯屈尊接见我们一下了,可是时间已经是周日的晚上,而且这天一直下着蒙蒙细雨,所以我们觉得浑身又湿又冷,叶昭和我很不情愿地被孔玥琳给从学校拉了出来。“什么怎么样?”叶昭有点心不在焉地抬起头,略显茫然地望着孔玥琳那紫色边框眼镜后面充满期待的双眼。“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说,嗯?”孔玥琳不高兴地问。“在听啊,”叶昭说,“不就是你怎么看了一个采访施一开的娱乐访谈节目吗?”“对呀,我觉得施一开和沙秋凤是同谋,这件事你怎么看?”“有可能,但是也未必,谁知道呢?”“你怎么想的?”“我只有一些假设,但这些都没有证据哪!”“说来听听也无妨啊。”“不好,我不喜欢这样,尤其是在可能伤害到别人的情况下。”“伤害?伤害谁?”“总之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今天非去不可吗,我真的不想去。”“医生说你的脖子已经没问题了,不要再装病号了!况且,我们侦探社是一个集体,已经有人‘请假’了,你总不会就想让我和徐嘉铭两个人去吧?”“我真希望也像英才他们一样有事向你‘请假’呢,谁想大小姐您连病号都不放过。”“你可是我们的主力呀,还没发挥过作用呢!”“说真的,叶昭,”我插嘴道,“我也真的有点不明白,这一次你的态度为何这样冷淡?”“是呀,”孔玥琳说,“我也发现了,以往每当遇到什么犯罪事件,你总是一声不吭地冲在最前面,十辆宝马都拉不回来,结果这一次的事件你却一点都没兴趣似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岂敢岂敢,”叶昭说,“看到你怎么积极,哪敢抢了大小姐的风头啊?”“可是你究竟在干嘛?大侦探名气大了,瞧不起没出人命的小案子是吗?你是觉得一定要到有人死的那一天才肯动用你那超人般的智慧是吗?”“别这么说吧,”叶昭说,“这起案件或许不至于发展到那种地步吧,我们都应该乐观一些,不是吗?”“那你究竟为什么爱答不理的?”“我不确定,我有假设,但是我觉得事情不算非常严重。?”“有人要砸死他呀!”孔玥琳大声说,“这还不严重吗?”“跟我想的不一样,再看看好吧,其实我一直在观望事态发展,因为线索太少了,而且所有的线索导出的答案都是‘可能’而已,所以我什么也不敢说,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呢。”“今天你还不想来呢,要知道,这可是我们侦探社自案发以来第一次正式与委托人谈话讨论案情吔,你一点都不兴奋吗?”“你想想也知道,”叶昭不屑地说,“你的委托人并不那么相信我们。”“为什么这么说?”“一个五十岁的大叔会相信一帮十几岁的高中生能帮助自己解决困难吗?”“可是叶昭你——”“我像福尔摩斯一样默默无闻,”叶昭自信地说,“虽然因为破案上过几次报纸,但是我们圈子之外的人很少有人知道我擅长推理什么的,不是吗?你看,距离案发已经整整一周了,他才想起要见我们,这表示什么?上周你已经告诉他我们是‘侦探’了,可这一周间,虽说我的伤病耽误了调查,可他自己有哪一次主动问过我们有没有什么进展吗?你说他不信任警方,那是因为警方根本不重视他的小案子,可你作为他的影迷,对帮他破案表现出如此的兴致,而他对你足够热情吗?”“听上去你在发牢骚。”孔玥琳不快地说。?!“再说他根本就没有委托我们,是你自己说要接下这个案子的!此外,他之前从来没有来找过我们,也没有表现出对我们破案的期望,而是要求我们大晚上跑到他家去——”“够了!”孔玥琳说,“好歹人家也是长辈,要你登门拜访怎么了?作为知名演员,他肯在家中接待你你还不觉得荣幸吗?”“荣幸?他不过是个——”叶昭意识到自己将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我也看不下去他们吵来吵去,便将话题岔到别的方面去了。我们到达薛明坤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雨差不多停了,进院子的时候还被门口的保安询问了两句。然而,正在我们走在通往薛明坤家的小路上的时候,却发现一个黑影迅速地向我们跑来,他右手上握着一根很长的棍子状的东西,仔细一看,那人正是薛明坤本人!“你们看见一个人跑过去没有?”正在我们惊讶不已的时候,他率先朝我们喊道。“什么人?我们谁也没看到,”我说,“出什么事了吗?”“有人刚刚用弩朝我的房子里射箭,射了差不多十支!他打碎了我的落地窗,还划伤了我的手!”说着,他朝我们举起了左手,他手背外侧有一道新鲜的划伤。“他人朝哪边跑了?”叶昭问。“我不知道!我被袭击后到沙发后面躲了起来,有好多根箭射了进来,所以我躲了一会儿,等我再探出头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射箭的家伙已经不在外面了!之后我才抄起手头最方便的武器追了出来!”他掂了掂手中的棍子,我才发现原来那是从一根很长的可伸缩拖布杆——可以擦高处的玻璃的那种。“不过我们什么人也没有看见,或许他没有朝我们来的方向跑。”我说。“他绝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薛明坤说,“至少还在这小区的院子里!”“您怀疑作案的是小区的住户吗?”叶昭问。“这话我可没说,不过如果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逃走而不留踪影的,因为我家被砸的事情过后,小区在除了正常入口外所有可能翻墙的地方都加固了铁丝,而且装了摄像头,从那里出入的话一定会被摄像头发现。?!”“罪犯已经先您一步逃走了,”叶昭说,“现在盲目地追赶不是办法,我们的凭空猜测也没有意义,他有没有离开小区这件事只要找保安确认一下录像就可以来了吧?”“是的,我们现在就去吧,”我说,“对了,您报警了吗?”我问薛明坤。“还没有,去让保安报警吧。”他说。“我看这样吧,”叶昭说,“嘉铭你和大小姐先回去保护好现场,不要被不相干的人破坏了,我们两个去向保安说明情况,查看一下录像,顺便报警。”不一会儿,我和孔玥琳就站在薛明坤家二层洋房外面的草坪外的小路上了,我们站的位置正好对着他家一楼客厅,那重新安装上去的落地窗又碎掉了,它们才只发挥了一个星期的作用而已。虽然看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仍然可以想象室内的一片狼藉,沙发上插着的箭矢的尾羽依稀可见。“又发生袭击了,”我说,“这一次是更加有杀伤力的袭击了。”“一定是施一开干的!”孔玥琳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说。“他昨天晚上在访谈节目中说了,这次的新片要用到弓弩,作为大导演,他想得到那些道具还不是易如反掌?”“可那节目收视率很高吧?”我说,“这岂不是暴漏目标?就跟沙秋凤不会用自己的花盆砸薛明坤一样,我觉得施一开也不会用自己的弓弩来射他。”“你被骗了,知道么?”孔玥琳眨了眨眼,“他们就是在利用人们的心理误区呀,他们故意用自己最能被怀疑的手段作案,因此在警方调查的时候,就以‘自己绝对不会傻到用这种容易暴露自己的手段’为由引开了大家的视线,从而变成最不可疑的人呀!这叫欲擒故纵,反而找到了脱罪的理由!”“有点道理……我倒是想不出什么反驳的方法,不过你也没什么证据对吧?再说,我们还有一名嫌疑犯,对吗?就是薛明坤的儿子。”“不错,但是他如果从外面进来,一定会被保安发现,至少也会被摄像头录下来的。”“所以他也不可疑了,不过其实我一直在想另外的一种情况。”“什么情况?”“不大好说,我先试验一下吧。”说着,我走到路边,把脚迈向薛明坤家落地窗外的草坪,并慢慢踩了下去,不知道是否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我觉得这片草坪的土十分松软,在我抬起脚来的时候,发现我踩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来。“你在干嘛?”孔玥琳不解地问。我朝那落地窗附近望去,发现落地窗外几乎没有宽度可供人踩踏的石阶,而是从窗中出来直接就进入了草坪里面,而紧挨着落地窗位置的草坪上没有一个脚印——或者说没有任何重物曾经落在上面的痕迹。而之前组成落地窗的那些玻璃,也都静静地四分五裂地躺在客厅中,有的在地板上,有的在沙发上,有的在茶几上,有的已经被箭矢强大的冲力撞击到了墙角和门边。我注意到有的箭没有扎在什么东西上,而是在墙上留下一道伤痕后落在了地面上。“如果那样的话肯定是做不到的,”我摇了摇头,说,“大概是我多虑了吧。”“你在说啥?”孔玥琳好奇地问。“没什么,我在怀疑事情会不会是……但是不是,我想的是错的,就不跟你说了吧,啊,他们俩回来了,还有保安!”于是,我们跟着他们进了薛明坤家的客厅,说起来这个客厅还真是可怜,已经是第二次遭到洗劫了。保安惊讶地确定了现场情况,便先离开了,说他还得通知下别人,在警方赶到后他还会过来。“摄像头方面的线索怎么样?”我问。“很有意思,”叶昭说,“有一个摄像头被人毁掉了。”“什么?”我惊讶地说。“你没听错!有一个摄像头被毁掉了,摄像头很多,景色也很黑,保安也没有一直盯着摄像头看,所以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一个坏掉了。”“然后你们去确认过了吗?”“当然,那还不是简单地被弄坏了,而是镜头上被插进了一支箭!”“啊?”“是的,”薛明坤说,“而且我看的很清楚,是跟袭击我的是同一种箭,至少看起来一样,当然仍需鉴定。”“那么,那个摄像头有记录下什么吗?”“没有,”叶昭说,“似乎突然之间就有一根箭出现在了摄像头前,录像中黑影几乎就是一瞬间出现的,然后就一片漆黑了。”“这家伙还是神射手呢!”我说,“然后那个摄像头所在的位置是可以翻墙的吗?”“理论上可以。”“什么叫‘理论上’?”“就是可以做到,但是难度很高,需要身体素质很好,对力量和技巧的要求都很高,我想,我大概可以,身为武打演员的薛明坤伯伯应该也可以做到……”“你这算是在怀疑他吗?”孔玥琳颇为不满地说。“他当然不会了,”叶昭说,“你该不会我同时也在怀疑我自己吧?且不说薛伯伯就是受害者,就算他就是射箭者,他有什么必要翻墙到小区外呢?”“那里有脚印之类的吗?”我想起了草坪的软泥,想必小区围墙的角落之类的地方也应该是容易留下脚印的吧。“有,”叶昭点了一下头,“就是跟一周前客厅中发现的以及星期五在那座危楼里发现的脚印一模一样。”大家沉默了几秒钟。“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我问。“等警方来现场,我们要不要找个别的地方等?我可不想在这个被箭雨袭击过的地方坐着。”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