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灵感

八十年代的中国，天气似乎总是艳阳高照。随着经济开始苏醒，到处都充满了勃勃生机。深圳速度就是当时的口号，封闭了太久的中国人渴望去了解世界，征服世界。王金龙就处于这个时代。可惜的是王金龙并没有建设祖国的豪情，大好的年华里，虽然也跟着朋友们一起高唱着“我们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可是他却没有像同龄人那样或拼命读书，或努力钻营，他只是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一颗球状物上，那就是篮球。从这一点来说，王金龙算是个很奇怪的人，在八十年代的中国，篮球只能算是一种娱乐消遣，在老百姓的眼中玩球可以，但如果脑子里只想着这些，那就未免有些玩物丧志了。虽然大家对那些为国征战的运动员们充满了敬仰之情，而且八四年内地开始转播的洛杉矶奥运会也点燃了中国人心中的体育圣火，但老百姓们也只是对运动员们有所敬仰而已，他们不会有更多的梦想让自己的子女成为其中的一员。毕竟体育的市场化在当时的中国来说，根本就不现实。而且当时的民众之中流行着这样的话：“造导弹不如卖茶叶蛋”大家连科学家都看不上眼了，还会在乎运动员吗？当时的退役运动员的生活状态已经足够让人寒心的了。用一句刻薄的话来说，那时的人们都掉进钱眼里去了……当然，还有个主要原因是，王金龙没有可能成为国家男篮的一员的，这一点认识他的人都无比深信。八六年的秋天，落叶飘红，王金龙落寞地走在成都的街头。这一年对于中国篮球来说应该算是值得庆贺的，虽然年初的亚锦赛上连输给菲律宾和韩国，不过国家男篮在巴赛罗那举行的世界第十届篮球锦标赛上，在有二十四个世界强队的比赛中，获得第九名的好成绩。被报界称颂为“世界篮坛的东方曙光”，国际篮坛普遍重视中国男篮的表现，认为这是中国队在世界篮球大赛中具有历史性的突破。不过这一年对于王金龙来说是痛苦的，他一次次的寄希望加入篮球协会，即使不能加入省队，代表城市打一下比赛也好啊。至于国家队，此刻的他想都没有想过。可是就这样小小的要求也不能达到，篮协的工作者都面带笑意地告诉他，你还是回去认真的工作吧，篮球不适合你！是我高度不够吗？王金龙痛苦的想，一百八十三公分对于八十年代的中国篮球队来说，应该足够了吧，中国队的特点不就是小快灵吗，我可以去打后卫，我的技术很棒……可惜对方并没有看他展露技术的兴趣，很礼貌的送他离开了。也许是自动上门的都不是好货吧，不知道这算不算中国的传统思维。王金龙苦笑了一下，拖着颓废的身体慢慢向前挪去。种种的失败已经让他明白，身高问题限制了自己，不可能参加专业的篮球比赛了。是的，中国队在八十年代中到九十年代初曾经靠着快打旋风似的打法在国际上另人记忆深刻，一堆出色的后卫充当了球队的中间力量。不过普通老百姓的思想里都知道，身高对于篮球是很重要的，而且越靠近篮下，得分的几率越大。基于这个理论,国内的众多篮球机构开始了一条极其荒唐的选才之路,选择队员首先看的是身高,未成年的需要去查骨龄,没有2米左右的身高,想进入专业的篮球机构简直是天方夜谈。当然，这种情况在九十年代才愈演愈烈，对于王金龙来说，只能归咎于运气不好吧！不过要是王金龙知道在十多年后有个和他身高一样的人在最高级的篮球殿堂里翻云覆雨，他会怎么想呢？川北一座小县城的机关大院里，王立山躺在椅子上抽烟，他对面坐着一对年轻夫妇，女人的肚子隆起的很厉害，看样子是临盆在即了。王立山想到自己马上可以抱外孙了，心里感到暖暖的。想起外孙，自然也会想想嫡亲孙子，作为一个旧时的中国人，虽然在党政机关里工作多年，但重男轻女的心态还是有点放不下。不过，嫡亲孙子何时会有，这简直是个令他烦乱不已事情，原因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好像不喜欢女人，一天只爱抱个球玩。正事也不做，一天东跑西奔的。有时候王立山都后悔自己是个领导，要知道那个时代中国人不能随便到处乱串的，尤其是有工作的人。没有工作的还到处乱跑的就是盲流，可王金龙不是盲流，他是县委书记的儿子，他可以到处乱跑不怕被上级批评。可如果没有老爹的面子，他是不是就只能安心的陪在他爸爸身边，然后乖乖的娶个媳妇，让老人抱上孙子？王立山叹了口气，腆着肚子的王碧云一看老人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他说：“昨天我给成都的大姐打过电话了，金龙就住在她那儿，大姐说金龙明天就坐火车回来，您老就别担心他了！”王立山闷闷地哼了一声说：“我才不担心那个混小子呢，他就是死在外面也是活该！”看到女儿隆起的小腹，他又复转和蔼之色柔声说：“你要好好休息，别烦心，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说着对女婿林纾衡招了招手说：“好好照顾我女儿，让她顺顺利利地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坐在不远处的林纾衡憨厚的笑了笑，握紧了妻子的手。林纾衡是大学毕业生，对于八十年代的小县城，大学生的含金量是很高的。方碧云嫁给林纾衡也算是有福气了。可是老人不太喜欢这个女婿，虽然长的高高大大很帅气，学问又好，也讲礼貌，可是他的思想太激进了，让守旧的老人不舒坦。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方立山每次看到这个英俊有为的女婿，总会自怨自艾，为什么小市民都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来，而我的儿子却那么混蛋呢！“你们回去吧，不用陪我了，我想睡会儿，人老了，能多睡会儿是一会儿吧！还有下次来不用买这么多菜，你爹妈还没有老到走不动道！”王立山站了起来就往书房去了，两口子知趣的告退了，他们很清楚，老人太想那个不成器的幺儿了。王碧云和林纾衡到里屋给母亲道了别，老太太现在迷上了八十年代中国最流行的气功，成天关在房间里修身，意欲成仙，只是淡淡地跟他们点了点头。时间过得很快，每次都说马上就回来的王金龙风尘仆仆到家的时候，他最爱的二姐已经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没有脱下疲惫，王金龙就想去看看自己的外甥，却被老爸拖进书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外孙诚然可爱之极，可这个舅舅居然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一点都不稳重，让方立山很不高兴。“你已经二十二岁了，能不能长点脑子！”面对一脸无辜的王金龙，方立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骂了，只能气鼓鼓地抽着闷烟。同时，王金龙的耳朵里也反复回响着这句话，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作为一个运动员来讲，从二十五岁体能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而自己现在正是快速发展的上升期，多么黄金的年华啊。可是自己却连专业球队都不能加入，那我的篮球之梦还能继续多久呢？脑海里哀叹着自己的不幸，王金龙完全没有注意父亲的怒火。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王金龙想到了刚刚降生不久的外甥。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这是总设计师说的，马上，一个设想让王金龙兴奋起来：如果我不能成为一个篮球巨星，那我可以成为巨星的老师。一念及此，他开始盘算起怎么施展自己的教育计划来。王立山是南下的干部，他们有北方的血统，所以家里人的身材都比较高大，王金龙想，二姐身高接近一米八，而姐夫的身量比自己还要高，根据科学的算法，外甥应该能够超过一米九吧。既然要招高大的球员，一米九以上应该足够了吧，而且是打后卫……想到这些，王金龙露出一脸邪恶的笑容。方立山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被气岔了，一巴掌就狠狠地扇过去，“笑，你还好意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