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玉面色一变,握拳咬牙道:“好快的动作,他们倒是雷厉风行,黄明你这条老狗,看等我哥哥回来了怎么收拾你。”说完却听小白疑惑道:“姑姑,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说爹爹回来会收拾那个人?黄明?唔,老狗?他是咱们家奴才吗?怎么我都不知道?”苏吟玉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和小白说这件事:很明显,现在以自己的力量,恐怕是办不成什么事情了。但如果告诉小白的话,以这孩子的任性,府里闹翻天自是不必提,就怕他一怒之下,亲自偷偷跑出去找苏名溪,且不说路上的危险,单只是他在城门处制造冲突或者偷溜出去,一旦被甄言一派扣上帽子,这可就不是玩笑了。因此想了想,终于还是压下心中焦虑,摇头笑道:“没什么,小白不用担心,你快回去睡觉吧,一旦被人发现,不但你要受罚,姑姑更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苏季白小同志虽然堪称小狐狸,然而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全都不清楚,到底还是不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听姑姑这么说,他就点点头,小声道:“姑姑不用怕,明天我再偷送东西给你吃。”说完四下里望望,悄悄跑了出去,向某个方向一招手,就见阿峰也钻了出来,接着两个小小人影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苏吟玉看着那两个迅速消失的影子,不知说什么好,敢情这还带着望风的帮手呢。她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馒头,又抬头看着紧闭大门的内祠堂,那里面供奉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想到自己这一次为阮云丝出头。也不知会有个什么结果,她忽然就将馒头扔了出去,重新直起身子。就那么直挺挺跪着……太太,三姑娘在祠堂里已经跪了一天一夜,她是个女孩儿啊,如今这天气都入秋了,这若是染了风寒,不是玩笑的,求您救救三姑娘吧。”刘夫人的屋里。初雨跪在刘夫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却听刘夫人无奈道:“她到现在还不肯认错,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心里不疼么?你不过是个丫头,尚且如此,我还是她娘亲呢。唉!这……这到底是做的什么孽啊?”话音刚落,忽听外面的小丫鬟道:“黄莺姐姐来了。”说完挑起帘子,只见杨老太君屋里的丫头黄莺走进来,笑着对刘夫人道:“老太太请太太过去说话呢。”刘夫人这时候委实没有精神,然而老太君的话又不能违逆,只好更换了衣裳,又对初雨道:“你回去屋里吧,你们姑娘不在的时候儿,好好看着屋子。一应东西都准备好,这就是不枉她待你好一场了。”说完便出了门去。来到老太君屋里,只见袁姨娘刘怜霜段如兰等都在,苏吟采也坐在末位,看见她进来,几个姑娘都站起身行礼。袁姨娘风一般赶上来,扶住刘夫人一边胳膊,关切道:“太太面色似乎不大好,想来是为了三姑娘的事情操心。唉!刚刚妾身还和老太太说,真不知忠信侯府那位三姑娘究竟有什么魔力,让爷念念不忘也就罢了,如今竟连妹妹都为了她出头,这让人知道了,可要怎么说咱们家……”不等说完,就见刘夫人冷冷看了自己一眼,袁姨娘心中“突”地一跳,登时不敢再说。扶着刘夫人来到杨老太君下首坐下。杨老太君派丫头去请刘夫人时,说是叫过来说话的,可如今房间内竟寂静无声。好半晌,还是苏吟采嗫嚅着开了口,怯生生道:“老太太,太太,三姐姐跪了一天一夜,她的身子……怕是受不了……”刘夫人偷眼看向杨老太君,却见老太太也在叹气,又过了一会儿,她便吩咐身旁的丫头道:“你们谁去祠堂那里,叫吟玉过来我这里,就说我要好好问她话。”立刻便有两个小丫头答应了声就要出去,苏吟采也连忙起身,陪笑道:“我和她们一起去。”见刘夫人没反对,这才与小丫头一起出了门。过了好一会儿,苏吟玉才在丫头们和苏吟采的搀扶下走进来,杨老太君看着她蹒跚的步子,叹了口气,嘴唇翕动了两下,才摇头道:“你坐着吧。”“不用了,孙女儿跪着听老祖宗训话就好。”苏吟玉却很有自知之明,忍着膝盖上针扎般的痛跪了下去,又听袁姨娘假意心疼道:“姑娘,老太太这是顾惜你,从来都是身娇肉贵的,如今在那青石板地上跪了一天一夜,可怎么得了?”苏吟玉没答话,只听杨老太君轻声道:“你做这事时,有没有替国公府考虑过?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她当日逃了婚,害得你哥哥和国公府险些被唾沫星子淹了你知不知道?如今她回来了,我们家对她们忠信侯府,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这会儿却又偏偏替她出头,不说那是圣旨赐婚,让皇上怎么想咱们家,我只问你,就在这天下悠悠众口面前,我们国公府还要不要这个脸面了?”苏吟玉不言语,刘夫人在旁边急道:“你倒是说话啊?难道现在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你……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倔强呢?你倒是说话啊。”苏吟玉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杨老太君,又看了刘夫人一眼,许久才轻声道:“老祖宗和母亲说的都对,这件事情,我其实不该做。这些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当时听见了赐婚的圣旨,这些道理却都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只知道,那张灵信是最无耻卑鄙的一个小人,数度逼婚于阮姐姐,此次事成,阮姐姐就要万劫不复。我只知道,哥哥出征之前,阮姐姐明明为难之极,却仍然想办法去见哥哥一面,只为给他一个鼓励和希望。我只知道,哥哥在前方浴血奋战,不日便要凯旋班师,我不想在他人生最得意最风光的时候,却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推进火坑的消息。”她说到这里,便注目看着杨老太君,轻声但坚定地道:“老祖宗,如今哥哥不在家,您说,若是他在家,又会怎么做呢?您说他会因为是圣旨赐婚,就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阮姐姐跳进那刀山火海之中吗?”杨老太君和刘夫人都默不作声了。良久,老太君才长叹道:“痴儿,痴儿,你怎么竟生的和你哥哥一样性子?只是那女人不属于咱们家,若说她之前逃婚,之后她明明知道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品,你哥哥又对她有意,可她又是怎么对你哥哥的?俗语说刚极易折,她正是这么一个活生生地例子啊。她以为只凭着几分胆色,不惧流言不惧权势,便可活得自由自在,只这世间,男人们还不能活出这样一份逍遥来,她一个女人,凭的什么就能活得那般自在潇洒?如今可不就正应了那句刚极易折的话。”苏吟玉再不言语,只有眼泪扑簌簌落下,好半晌才看向杨老太君,绝望道:“祖母,难道咱们就真的眼睁睁看着这件事不管了吗?若是哥哥回来,他知道这件事,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他是您最疼爱的孙儿啊。”杨老太君摇头无奈道:“平心而论,阮家那丫头我是生她的气,看不惯她那副张狂样子。但是这件事上,我对她也不是没有同情的,但那又如何?咱们家管不来这件事,徒惹耻笑罢了。唉……凉州城,元帅府。“啊”的一声大叫,苏名溪从噩梦中醒来,陡然坐起身子,他是定力高强地人,又有高强武艺,平时注重养生锻炼之道,只要不是在战场上,需要时刻警惕,一般情况下便能一夜安眠,几乎很少做恶梦。然而今夜,却是一个噩梦接一个噩梦。伸手在额头上一抹,全是冷汗。苏名溪深喘了几口气,抬头看着满室黑暗,情不自禁便回忆起刚才的梦境。梦中,阮云丝一袭大红嫁衣,迤逦而行,前面是一片火海,自己在后面拼命追赶着,却怎么也追不上她。忽然她回过头来,冲自己微微一笑,面上却流下泪来,然后毅然回身,纵身扑进了火海中。“真是奇怪,怎么会做这种梦?莫非是阮姑娘有难么?可她身为侯府千金,佟夫人也已经失势,又有谁能够逼迫于她?”苏名溪自言自语着,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下了床。走到窗前推开窗,只见皓月当空,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种时节,京城尚未下霜,凉州城却是已经进入深秋了。月华清冷,苏名溪却只觉心烦意乱,索性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门。站在院子里,更觉寒气逼人,他不由得便想起那句“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的诗句来。仰首望天良久,他忽然回过头,沉声道:“善行。”“元帅。”黑暗中,一个仆人打扮得精壮男子现出身形,躬身道:“元帅有何吩咐?”“立刻收拾行李,明天我要快马赶回京城。”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