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说着话,就来到上房内,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虽然里实在不喜阮云丝,然而见她温顺守礼,眉眼间并没有张扬之意,不由得就将那厌恶去了两三分。说话间苏名溪才知道昨日皇上竟然微服过来,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更是感念皇帝对自己的宽宏和仁慈。阮云丝心里却知道,那爱玩的皇帝不过是想过来热闹热闹罢了。当然,这也足以说明苏名溪的圣眷之隆厚,不然别的人,你想让皇帝去凑热闹,请得动吗?国公爷说了两句话,国公夫人便站起身笑道:“怕是老太太也起来了,妾身带着他们小两口过去请安。说完见国公爷点头,她便和苏名溪等出来,又问两人吃没吃过饭?苏名溪笑道:“没用呢,昨儿酒宴丰盛,可儿子和云丝饿了一下午一晚上,今天早上要去老祖宗那里偏点好东西吃。”一句话说的刘夫人不由得笑了,又看看阮云丝,见她垂首含笑,脸上一丝淡淡红晕,倒是十分端庄稳重。心中叹了口气,微笑道:“放心吧,老祖宗怕是早料到这一层,亏待不了你们。”果然,到了康老太君的房中,夫妻俩拜见了,顺便得了一个大大红包。接着传上饭来,阮云丝袁姨娘等站在一旁布菜,苏名溪昨日喝了一肚子的酒,这会儿就觉着胃里饿得慌,但见爱人还得站在一旁立规矩,这饭就吃不下了。于是寻了个由头辞出去,康老太君明知他是为什么不吃饭也不留他,见他出去了,这里慢条斯理用了早膳,才让阮云丝和袁姨娘下去用膳。须臾间,两人归来,康老太君看了阮云丝半晌,方指着刘夫人旁边的位子让她坐下,然后淡淡道:“这府里人丁单薄,你婆婆身子也弱我老了,更管不得事,因此上这一大家子的事情,都是你丈夫的姨娘管着,她倒是能干,这么多年色色妥帖,虽不能分毫不差,也就是十分不易了。不过如今既然你嫁进来做名溪的妻子,这些事情论理该由你掌管的,我只是怕你有些不熟如何?你若觉着自己行,就让泷云帮衬着,左右也不过是些琐事罢了。”阮云丝一听,心里就明白了,老太君这分明是不想把掌家之权给自己,却故意这么说。这个她也能理解,自己给这国公府惹了多少麻烦?如今能嫁进来,已是苏名溪万分的努力了,这事虽然让人难受,却是人之常情。因连忙站起身微笑道:“老祖宗既说妹妹管得好自该继续让她管着。妾身不擅此道,正该扬长避短。”康老太君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看向阮云丝淡然道:“扬长避短?唔,不知是怎么个扬长避短法儿?”阮云丝不慌不忙笑道:“妾身虽然不擅理家,却擅织锦,从前在侯府,也是每日和几个姐妹丫鬟织锦,如今虽然嫁了过来,这门手艺自然也不能荒废了。”康老太君点点头,想了想道:“是了我听说你擅长织锦自己还有两个织染厂子,就在当日乡下还有一个是在京城,对么?”阮云丝一时间摸不透这老太太的意思不过她也不愿意去揣摩,这要是每天只想着婆婆太婆婆们怎么想的,曲意逢迎,那累也累死了。反正自己声名在外,也不怕什么。因大大方方道:“是,不过妾身既然嫁进国公府,外面的事情便不怎么好打理了,所以乡下的厂子已经交给我哥哥,让他帮我找人打理。”康老太君听了这话,竟微微一笑,“嗯”了一声道:“如此甚好。阮云丝心里惊讶,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出嫁之后就是夫家的人了,如果明着照顾娘家,那是要被人唾弃的,除非是娘家势微。如今自己的娘家是侯府,还把一个织染厂留下,她本以为老太君会不高兴,谁知她却十分赞同,实在出人意料。因回去后将这件事情和苏名溪一说,便听他笑道:“祖母与母亲都是宅心仁厚之人,虽然因为当年之事对你有些芥蒂,但是你将一个织染厂留给侯府,助其渡过难关,在祖母母亲看来,这是义孝,然后你京城里这个又让南哥儿打理着,这显然是要安分守己做我的好妻子了,所以她们心中只有高兴,反而不会生你的气。”阮云丝这才明白,因妙-目看向苏名溪,微笑道:“只是如此说来,当日我们侯府欠下爷的那银子,如今也不过刚刚还了三万两,乡下那织染厂利润还是要薄一些,日后便由我京中的织染厂来还如何?苏名溪哈哈笑道:“那二十万两银子算什么?我能抱得云丝归,以经是对上苍感激涕零了,莫要说二十万银子,就是二百万两银子,为你散出去我也是心甘如饴的。是了,你今儿在老太君面前说起织锦的话头,老人家小孩儿心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过来看新鲜。小白和你又亲厚,一来二去,母亲祖母了解了你的为人芥蒂自然就去了,所以你不必有什么压力。”阮云丝笑道:“真的么?其实我还真是有些儿压力,不过既然爷这么说,那我倒是放下心来。”因说着话,见芳草进来燃了蜡烛,外面天色也渐渐黑下去,她想到今晚方是二人的“洞房花烛”之夜,一时间不由得便有些面红耳热,连忙垂下头去。苏名溪正和她说得高兴,忽然就听不见声音了,不由觉着有些奇怪,等看到阮云丝的面色,方恍然大悟,心巾不觉暗暗好笑,又一想,爱人从来都是个落落大方的爽利人,看见她这般羞态,实在是不容易,因也就不出声,只是出神欣赏眼前面若桃花的阮云丝。一灯如豆。袁姨娘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长发披散.身旁只有一只蜡烛,烛光摇曳着,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光怪陆离。“姨娘还不睡吗?快三更了。”丫鬟小溪走进来,替袁姨娘披上件褂子,轻声道:“这会子夜里还有些春寒,姨娘当心着凉,如今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您打理着,哪里能缺得了一日?”袁姨娘冷笑道:“从前的确缺不得我.如今嘛,却是不一定了,就算我病了,不是还有新奶奶吗?”小溪疑惑道:“怎么会?白日里老太君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让她掌权,这府中权力还在姨娘这里,您何必担忧。”袁姨娘摇摇头,咬牙愤愤道:“这个女人惯会取巧,老太君和太太对她分明是满心不喜,然而今天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她便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儿,立刻就让人对她的印象不那么坏了。如今这还是第一天,久而久之,你怕她不讨了老太太和太太的欢心去?到那时,这管家之权,她还不是唾手可得?本来她是当家奶奶,管家也是名正言顺的。”小溪惊讶道:“可是她不说要织锦么?何况她还有厂子,只那些还不够她忙活?竟然还贪心的要管家之权,她忙得过来吗?”袁姨娘冷哼道:“人还有嫌手中权力多的吗?忙不过来还不容易?只消让爷帮她找几个能干的人手,她又需要管得什么?到那时.我可就真是要被她踩一头了。哼!如今做低伏小我已经够窝囊,若还要被她踩,我真真不服气了。”小溪听主子这么一说.不由得也愣住了,好半晌才担忧道:“那……那姨娘怎么办?”袁姨娘叹息道:“唉!可怜这么多年,我竟然连个傍身的依靠都没有,若是能有个儿女,老来倒也是有靠,这会儿也不必像个孤魂野鬼似得坐在这儿,只想着那边是洞房花烛,夫妻恩爱.我......我的命好苦啊……”小溪见她流泪.也是黯然神伤,这里出神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一拍手,兴奋道:“姨娘别着急.奴婢听说,京郊新建了座宝鼎寺,是藏传的佛教,那里高僧是特意来中原布道的,号称有求必应,更带了一尊送子观音,许多人去那里拜佛祈求,都如愿以偿,不如姨娘也找个时间往那里去如何?”袁姨娘皱眉道:“这么多年,我也不知拜了多少佛烧了多少香,照样什么用都没有,难道几个西域来的和尚就有这样灵验了?”说完却听小溪笑道:“既然都拜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座庙,也许就灵验了呢?不是有句老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吗?也许这些西域来的和尚就真有些门道呢。”说完见袁姨娘沉默不语,她便又笑道:“说到底,姨娘总是小公爷的人,总有机会为自己诞下一儿半女的。您是没看见这两天刘姑娘的样子,那才真正是怅然若失呢,前儿太太说要给她在京城找一门好亲事,她不但不高兴,回去路上还迎风洒了几滴眼泪,姨娘说,这可是为谁抛得女儿泪呢?”袁姨娘微微冷笑道:“是啊,一颗女儿芳心,只系在爷的身上。这些年也不知给我使了多少绊子,好像笃定了自己就能做正室奶奶,急着除去我似得,如今忽然就出了这番变故,也难怪受不了。她年纪也不小了,看着吧,没过几天,怕是就要把亲事给定下来了。”小溪笑道:“可不正是这样说呢,所以姨娘也放宽心,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说不定的。如今您虽然看着被奶奶压了一头,可手中权力没变,那新奶奶看着也是个温和样儿,就算真是厉害的人,府中还有太太和老太君,断不容她翻了天去,奶奶这里又何必忧虑呢?夜深了,不如早些安歇了吧。”袁姨娘让心腹丫头这么一安慰,心中也觉顺气了不少,因吹熄烛火上床安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