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就是多嘴。”刑氏看着刘承贵往院外走去,伸出手指点了点雪梅的额头。雪梅笑嘻嘻地避过,反手却挽住了刑氏的胳膊,撒娇道:“娘就会欺负我,我也没说什么呀?我就是随口说了两句……”“你那还叫没说?”刑氏又是爱又是恨的看着雪梅,嗔怪道,“你哪能和你三叔说,让他给你大伯钱呢?你三叔手里就一百两银子,这一下子他还不得都花光啊?”说了这话,又伸起手指照着雪梅头上弹了一个暴栗。雪梅只疼得哎哟一声,急忙捂住了额头,噘着嘴看着刑氏,不满道:“人家都说打头越打越笨,哪有你这样当娘的,将来我要是变傻了,都得怪你这一下。”刑氏被女儿这句话气得反而笑出来声来,转过头对着刘承志说道:“你瞧瞧,瞧瞧,你闺女还讹上我了?她要是不聪明,那都是仿你,仿你老刘家。”刘承志见到妻女打闹就嘿嘿地笑,不敢往里面掺合。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凡是掺合进去后,死的都是自己。所以他紧闭着嘴只笑不说话,连头都不敢动。敬民更是装作看不见,将脸往一边扭。雪梅笑嘻嘻地往下接,“那我要是聪明呢?仿谁?”刑氏不免得意洋洋,指着自己道:“那自然是仿我喽。”雪梅捂着嘴偷偷地笑,刑氏一扭头看到女儿这副表情不免又是气愤又是好笑,伸出手就往雪梅的痒痒肉处呵去。“哎呀……”雪梅大叫一声,转身就往上房跑去。一家人就跟在雪梅后面,重又进了上房。“妹子,你的意思是只要给大伯钱,大伯肯定会让敬山过继给三叔吗?”敬民吃了口茶后问道。雪梅点了点头,刘承业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从这几个月来看,他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市利小人,眼里只有利益而无亲情。为了金钱他什么都可以出卖,不仅能卖兄弟也能卖儿子。当初他能为了给儿子娶亲卖了雪梅,今天也能为了银子卖儿子。这要是换了其他人,定然不会这样做,可是刘承业是什么?他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只要刘承贵稍稍提一下,愿意拿出五十两银子来买断父子恩情,只怕刘承业会迫不及待的将儿子送到刘承贵那里。刘承志听到女儿这样说不由得轻哼一声,道:“他好歹是你大伯,说话多少留点脸面。”雪梅做了个鬼脸,冲他皱了下鼻子,不再说刘承业的不是了。“我看八成给钱就能过继!你们大伯最是一个见钱眼开,财迷心窍的。”刑氏才不怕刘承志,故意将语气说得极重。刘承志哭笑不得的看着老婆,有心反驳几句吧,屋里三个人说的都是实话,可是不反驳吧,刘承业又是自己大哥,当下“呵呵”笑了两声住嘴不说了。“前一段敬山送过来的料子还没有给他做好呢,这两天赶赶手工,争取给他快点做出来。”刑氏就和雪梅商量道。这一段她和雪梅主要就是在给明珠的孩子做衣裳和套被子,家里人的衣裳都没有赶工。再加上敬山拿来的料子一件是夏装一件是冬装,现在都不急着穿,就先放那没做,准备等年前做好再给敬山。敬山知道叔婶不会贪自己的衣料,便一口同意。“这过继咱家是不是还得送点礼物给敬山?”雪梅记起以前书里看的,这过继可是大事,不仅要在祠堂里记一笔,还得在人口黄册里也记上,并且要通报官府改户籍的。“是得送。”刘承志点点头,显然他也是认为敬山是肯定能过继到三房名下了。“那我送套笔墨纸砚吧,正好开春敬山上学能用上。”雪梅就笑着道。敬民原本脸上满是笑意,听到雪梅说送这些东西,不由得苦了脸,“妹子送的东西这么贵重,我上哪弄比这更贵重的东西去?”想了想后,露出肉痛之色,“我就把今天大老爷赏我的那块玉送给敬山好了。”今天敬民站在刘承志身后,没少得夸奖,叶哲光更是特意赞了他两句,又当众扯下身上的一块玉佩送给了他。敬民刚刚就已经在雪梅面前显摆过了,这会听到敬山要给三叔做儿子,思前想后决定把这块玉拿出来送给敬山。刘承志见到儿子不贪财,不由得连连点头。只有刑氏肉痛不已,“送这么多东西啊?我和你们爹也没钱,最多也就是送块料子罢了。”“送衣料也行啊,”雪梅笑着挎住了刑氏胳膊,“让我三婶给他新儿子缝一件衣裳,正好进门的时候能穿。穿得精精神神的,也显得三婶疼爱他。”刑氏和段氏十几年妯娌,闻听女儿这话,眼睛闪了闪,“也不知你三婶这会心里难受不难受……要是当初……”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不再说了。刘承志垂下了头,深深的羞愧。自己老婆和段氏生产的时候都是遭过罪的,都是第一胎生了女儿,饶氏便有些不待见她们。不仅月子没坐好,更是连生了好几场气。段氏生产时见了红,产婆喊着要请郎中,可是饶氏却说家里没钱,让产婆保小的不保大的,最后是刘承贵跪在地上磕头求了父亲,才请来郎中救了段氏一条命。可是段氏却伤了身子,以后再也没有怀过孕。一想起以前的种种,刘承志便觉得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孩子,不由得抬起头看着妻女们发呆。真不敢想象如果没了雪梅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想到这里,脸上带了丝沧然之色。雪梅正忙着和刑氏低声议论衣裳的样式没有注意,敬民却看到了,低声咳嗽了一声,刘承志这才恢复过来。雪梅和刑氏已经说到要绣什么样的花纹上面去了。……这几日,刘家三房要承嗣大房次子的消息在村子里传播开来。这也是雪梅教给刘承贵的,先把事情给弄成既定的事情,不管成与不成,先把消息给散开来压一压刘承业,免得他中间再出什么幺蛾子。刘承贵成亲十几年没有儿子,别人都是觉得他早晚要承嗣哪一个兄弟的孩子,其他两房都是独子,只有大房有两个儿子,承嗣大房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村子里只是略略议论一下,便将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村子里现在最常议论的便是刘家二房。“听说刘二真收了顾二虎做徒弟。”张平娘看了一眼顾家的门槛,微带了一丝酸意道。另一个正在闲聊的大娘闻听此言也道:“听说拜师茶和腊肉都收过了,以后二虎就是刘二正儿八经的徒弟了。你说说,他顾家哪里来的好命?”“这话可不敢乱说,”另一个大娘嘘了一下,示意众人压低声音,“顾家是没啥,可是你们别忘了长生他娘马婆婆,那可是一个精明到家的人物。可不敢让她知道别人在后面嚼她家的舌头根。”几个正在闲聊的妇人便缩了缩头,敬畏的往顾家看了看,就转了其他话题。“这顾二虎就不说了,可是这重山哪里来的好命?他凭啥也当了刘二的徒弟?”几个人不敢说顾家的闲话,便说起了重山。几个妇人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他凭啥?不就是沾了和刘家是邻居的光吗?要是早知道,我也叫我儿子天天缠着他刘二叔去。”张平娘无比的惋惜,儿子张平和敬民的关系挺不错,小时经常在一起玩。怎么就没想到让张平也拜刘承志为师呢?以后这高产种子岂不是儿子也能学会?哪怕自己家不能学,可是只要有一个儿子将来有好前程了能会不帮着一家兄弟吗?有她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可都是只是说说,却没一个人敢当面去找刘承志的。拜师可不是什么小事,要敬拜师茶送腊肉和写文书的,学徒期间他们的生死随刘承志摆布,连官府都没有资格管。换句话说,在他们当小徒弟期间,刘承志要觉得他们不顺眼,随时可以拿鞭子抽死,杀死之后官府都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当然了,刘承志不是这样的人。只要收了徒弟,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教徒弟,绝不会有藏私这个行为。这一日,刘承志正在院子里教儿子和两个徒弟肥料的比例,突然听到刘老爷子的拍门声。二虎和重山过去开了门,给老爷子磕了头,便将他请到了院里。“爹,有事?”刘承志收起了手里的小棍子,将肥料端到了一旁。“啊,有事!”刘老爷子心不在蔫的点点头,看了两个徒孙一眼,就往上房里走去,走了半道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屋里没人吧?刑氏和雪梅没在?”“这俩孩子在家里学手艺,刑氏就领着雪梅去重山院子找井奶奶套被子去了。爹是找她们?”刘承志就道。“我找你,找你……”刘老爷子喃喃地道,背着手就进了上房。“师父,那我和重山先回去吧。”顾二虎看到师爷像是有事的样子,便说道。刘承志点点头,嘱咐道:“回家别多说,你们师兄弟俩人讨论就行了,别让其他人掺合进来,懂了不?”顾二虎和重山答应一声,向着上房磕了个头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却听到刘老爷子的声音又从上房里传来,“敬民也跟着去吧,你们师兄弟仨人出去转转,我和你爹说说话。”敬民虽是满心的疑惑,却大声答应了一声,跟着两个师弟出了院门。“重山,我借你家梯子用用。”敬民说了这话,就往重山家里跑去。顾二虎和重山相视一笑,知道他是准备偷听壁角了,也不准备掺合,就转过身往顾二虎家走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