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志和雪梅出去的时候,正好迎面碰见这个老者,只见这个老者身穿青色对襟富贵团华大袖禙子,前襟上系了一枚赤金七事,袖长过手,足着大红色履。看起来非富既贵,见到刘承志和刘承贵出来,老者怔了怔,目光中露出迷漓之色。“老丈请了,”刘承志见到那老者一直看着自己,便上前作了个揖,“小可乃刘家二子,敢问老丈可是来寻人?”那老者也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刘承志一眼,目光中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似是欢喜又似是悲愤又带了一丝离愁。见到刘承志向他行礼,倒也不避,坦然受了一礼。随即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刘承志怔了怔,这个老者即不说话也不理人,难道是个哑巴吗?倒弄得他好没意思,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起来。幸好雪梅在他身后拉了一把,他才醒悟过来,向着老者再行了一礼,说了声家中有事便躬身告退了。老者点点头,目光随着他转动,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走不了两步,刘承志疑惑的转过头来,挠了挠头皮。“爹,走啊……”雪梅在前面催促道。刚刚刑氏派了重山过来喊人,说是府衙里来人了,让刘承志赶紧回去。刘老爷子原本还是想和刘承志多说几句,见到是府衙里来的人,便顾不得留儿子,连声催促着刘承志赶紧回去。“哦,就来!”刘承志随口答应一声,又回头看了那老者一眼。“二哥,你看啥呢?”刘承贵见到二哥频频回头,便问道。刘承志又回头看了一眼,冲着刘承贵问道:“老三,你看那老丈眼熟不眼熟?”刘承贵闻言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老者身边又多了一个中年人,正拱手向他请示着什么,便转过头说道:“以前从未见过,倒是眼生的很呐。想必不是咱村子里的人……”刘承志哦了一声,再次挠挠头,“我咋越看越眼熟呢?难道是我看花了眼?总觉得他面善哩。”“面善不面善的和咱家又没干系,”刘承贵再看了一眼,确定不认识那老者,回头道,“你家里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是有啥事你让敬民去喊我一声。”“行,你先走吧。”刘承志答应一声,刚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喊刘承贵,“你叫敬山和丽质来我家一趟,前一段知府大老爷似乎挺重视他的样子,让他们在管家面前露露脸,也好给大老爷留个印象。”刘承贵听到这话喜笑颜开,急忙答应一声就往家跑。看到几人走远,老者渭然长叹,似是满腹的惆怅。“尊主……”身边的中年人低声唤了他一声,“主母在车上已等多时,叫小人过来问一声,几时走?”“这就走吧!”老者淡淡地应了声,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中年人答应了一声,在他右侧落后两个身位随着他一起向前走。老者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犹犹豫豫地转过身,往着刘家老宅的方向深深地看了过去,再往刘承志等人消失的方向看了看,皱了皱眉头,随即就向前走去。不远处,就是伊河岸边,几辆马车静悄悄地停在河岸边。看到老者过来了,一个美貌中年妇人慌忙走了过去。“夫君,你回来了?”美貌中年妇人笑道。老者还未及答话,便见到两个身穿鹅黄色轻衫的十几岁少女笑嘻嘻地先后跳下马车,跑跳着迎了过来。“阿爹阿爹,你可回来了,刚刚姐姐欺负我。”一个跑在前面的少女笑着仰起脸,噘起嘴告后面少女的状。后面的少女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拧了前面那少女一把,前面的少女吃痒不住,立刻求饶出声,欢快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响彻在河岸柳林中。转了一圈后俩人才停了下来,令人惊奇的则是,俩人长的一模一样,竟是一对双胞胎。“好了,好了,你们这两个磨人的小东西,快点停下吧,一路上就听到你们魔声灌耳了。”美貌中年妇人嘴里虽是这样说,脸上却是带是笑,显见得极为疼爱这俩人。“阿娘,妹妹她老告我状。阿娘得好好的收拾她一顿。”叫姐姐的少女也噘起嘴,摇着美貌中年妇人的袖子撒娇。妹妹看到姐姐在撒娇,便也急忙走到母亲另一边,扭着身子乱跺脚,眼睛里不一会便蓄起了泪花,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委屈地道:“我才没有乱告状呢……”“羞羞脸!”姐姐看到妹妹要哭了也不劝她,反而将手指在脸上用力刮了几下,“你要装哭也要装得像一些,看你那嘴角弯得快能挂个酱油瓶了,你是哭呢还是笑?”听到姐姐这么说,妹妹立刻破啼为笑,收起了眼睛里的泪水,恨恨地啐了姐姐一口。姐姐却不睬她,而是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在脸上揩了几下,鼻子用力的抽了几抽,不一会豆大的眼珠便从眼睛里滚落了下来,表情看起来即委屈又难受,看得妹妹惊奇不已。“看到没有?这才是真叫哭呢。”姐姐示威的哼了一声,拿帕子揩了揩泪水,冲着妹妹做起了鬼脸。妹妹也扭过脸哼了一声,俩人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各自斗气。“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们……”美貌中年妇人高举双手投降,“你们好歹让我消停一会成不成?这一会哭一会笑的,这一路上都要折磨死我了好不好?”俩个小姊妹立刻就换了一副表情,笑嘻嘻的围在美貌中年妇人左右讨她欢心。老者看着这母女仨人摇摇头,便往另一辆马车上看去。另一辆马车只是掀起了半边帘子露出了里面的青纱车帘,影影幢幢的只见车内有人,见到老者往车里看去,一个妙龄少女在青纱帘后露出了半边脸,怯怯的唤了一声姑父。“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你还好吧?”老者慈祥的望着车内少女问道。车内的少女看不清容貌,隐隐约约只觉得生得极美,福了一福道:“多谢姑父关心,这一路还好,姑姑和两个妹妹照顾的极周到。”车内的少女声音如黄莺出谷,带了一丝江南的呢喃软语,甜如浸蜜,让人倍感舒适。听到她的声音,正在外面玩闹的两个少女也安静了下来。美貌中年妇人就轻叹一口气,握着女儿的手,低声道:“你们呐,若是有你们表姐的一半文静,我就阿弥陀佛了。”姐姐则是噘了噘嘴,不满道:“若是娘把我生得有我表姐一半美貌,我也阿弥陀佛了。”妹妹深以为然,也用埋怨的目光看着母亲。“你们这两个小混蛋,我白生你们了?说得甚么混帐话?”美貌中年妇人气得脸上通红,攫紧了一双女儿的小手。两个女儿也不害怕,反而一左一右将母亲抱在怀里。美貌中年妇人恨恨的左右啐了两口,看到一双孩子对她如此亲昵,最终却笑了出来。没有想到两个孩子还没有安静一会,便又因为谁抱的多谁抱的少争执了起来,只气得美貌妇人又是好一顿呵斥。老者在旁边听到她们仨人争执吵闹,不由得摇摇头。“两位妹妹娇憨可爱,我见犹喜……”车内的少女拣起一块帕子捂住了嘴,轻轻地一笑,自有风情万种。老者尴尬了起来,他老夫少妻,又兼之老来得女,平素疼爱异常从不舍得打骂,纵是有错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责骂几句。时间久了,倒把一双女儿给养成了现在不知愁苦的样子。以前倒是没觉得怎样,只觉得女儿十分的可爱。可是这段和这个车内少女一比,差距立现,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者颇有一些无地自容之感,觉得没将女儿教好。“就是太耍劣了些。”老者扭头瞪了妻女一眼,没想到一对双胞胎女儿却反瞪了回来,只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刚要生气,两个女儿却又学着男儿样的作揖施礼,将他又逗得要笑出声来。幸好还能绷得住脸,扭到了一边去。“真是天生的冤孽……”老者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只觉得一辈子英明就要败在女儿身上了。“夫君,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启程吧?”美貌妇人将一对女儿好言好语的哄到了马车上后,转首对老者说道。老者看了看天,见到已时近正午,便颌首道:“走吧,一会随便找个地方歇歇脚,做些饭食吃,再往府城而去。”他的话音一落,马车旁的脚夫和役手们便行动了起来,套马的套马,赶车的赶车,行动迅速,显见得是受过训练的。不大一会几辆马车便消失在河岸上。隐隐约约的,似乎还听到一串欢快的银铃笑声……刘家二房也是欢声笑语不断。刘承贵一到家便把段氏和两个孩子都叫了过来,穿着整齐的衣服来见叶管家。叶管家虽是不知道老爷为何看重敬山,却知道老爷待这个少年有一份独特的心思。而且董宜人又暗地嘱咐过他,让他留意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见到刘承贵一家来了,便尽心尽力的讨着他们的欢喜。他做了多年的管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个功夫已经修炼的极透彻,再加上刘承志又是特意地向叶管家引见刘承贵,一时之间三方相谈其欢。刘承贵一家没有受到丝毫的冷落。敬山一开始是拘谨,后来见到这个叶管家说话极为和善,便也在叶管家问他话时说上几句。若是不问他话,他便束手站在刘承贵身后一句不吭,倒是引来了叶管家的赞赏。“是个懂礼的孩子,怪不得老爷和宜人都是另眼相看。”叶管家思忖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