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姜恒笑了笑,柔声道。敬东毕竟不是敬民,和雪梅关系不深,再说他又不是敬东的老师,没得为他操这份心做甚?心里正想着敬东,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听说前一段你们家里来客了?是登封的刘主簿?”雪梅闻言一愣,随后想到他闭馆苦读,肯定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便将刘广德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姜恒默默地听完,面上就带着几分疑色,有心想问这个刘广德怕不是来算计刘家的吧?可是又一想,刘家除了高产种子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别人算计之处。而且他来的时候,董宜人话里话外对刘家都是赞赏,倒不像是离心的样子。又见到雪梅提起刘广德时不像多亲近的样子,只当自己是多虑了。“京里这一段波澜四起,你们虽是和刘主簿是亲戚,最好还是少来往些。”姜恒想了想,就将自己知道的汉王消息讲了一讲。刑氏是第一次听到京中的消息,不由得张大了嘴。再听到郑书容是拒婚私逃,只唬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俺的娘,她她她……”一连说了三声她,却不知如何往下说。“这些话,出我口中入你们耳,千万不要和别人再讲。”姜恒郑重的说道,见到刑氏和雪梅都点了头,才又开口,“不管倒汉王是否成功,他终究是今上的亲子。郑家参与到这件事情中,便已经是落了下乘。现在他家又想把叶家也牵扯进来,已失了君子之道。伯父的意思是敬而远之,不与此等人物交往。日后,他们若是再说什么话,你们要多在心里想想。莫要因为和他们是亲戚,反倒把自己搭进去。”“这话怎么说?”刑氏战战兢兢地问道。“刘家不过是平民百姓,不管是任何人想要拿捏你们极是容易。如果你们牵扯进了汉王这件事中,汉王动不了郑家难道还动不了你们刘家吗?”姜恒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便是刘广德只是小小的主簿,郑倩更是郑家的庶女,到时出了事,只管将他们扔出去,谁能在乎一个庶女的死活?不论倒汉王能否成功,郑家怕是早已经做好随时将郑倩抛弃的想法了。见到这句话吓住了刑氏,姜恒急忙又劝道:“许是我多想了,这天家的事,哪里就和咱们这些乡间小民有关联了?只要你们死死守住这高产种子,在今上心里留下一个名字,将来就是有人动你们也是得瞧瞧今上是不是乐意。”雪梅闻听此言,突然怔住了。叶家曾向刘家要过高产种子,但是许以厚利。刘广德也要过,却任何好处也没有许下。只有姜恒张口劝他们死守高产种子。谁亲谁疏,仅凭着这一句话便可以立断。“那你的意思,这高产种子谁也不能给?”刑氏哆哆嗦嗦地说道。姜恒笑着安慰了刑氏几句,又正色问道:“叶家可曾向你们要过高产种子秘方?”“要过,只提了一次,我爹说要考虑下,从此后叶知府就不曾再问过了。”雪梅答道。姜恒又问道:“这高产种子确定可以增产多少?”“一亩约半石左右,若是从头到尾都按我们的种植和施肥技术走,一石也是可行的。”雪梅想了想后,便将高产种子大致讲了讲。姜恒闭目思忖了一会,又开口道:“你家是怎么想的?”雪梅摇了摇头,叹道:“要说怎么想,还真是冤枉我家了。我家其实一开始也不过就是想卖点种子赚些钱罢了,哪里会想到这件事情最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姜恒听了这话也笑了,依旧温言道:“若是让你家把种子秘方献给今上,你家可愿意?”“献给皇帝?”雪梅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刑氏在一旁已经惊呼出声了。姜恒点点头,轻声道:“这件事情现在还不严重,只是几个人知道,若是等到明年夏收产量出来后,怕不得全河南府震动。到时不管是谁,都会想要过来掺一脚,只怕伯父护不住你们。不如早早的将秘方写了出来,交给今上,换一个平安。”说到这里,姜恒又轻叹一声,“怕是伯父向你们要秘方存的也是这份心思,只是见你家不愿意给,他也就不再问了。”刑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听到皇帝的名字就唬得魂飞魄散,直嚷着要献给皇帝去。雪梅却是明白过来,急忙追问了一句,“那我叔祖父要秘方,其实是郑……”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嘴。因为她想到一个事实,郑家正在倒汉王的紧要的关头,如果这时郑家拿出了一个与国有利的高产种子来,肯定是会给自家增加一个砝码。想必,这也是郑倩向自己要秘方的一个原因。姜恒看到雪梅想明白了,赞许的点点头。只有刑氏听到他们说了一个郑字,便住嘴不说了,满头的雾水。“如果早知道这个高产种子会惹来麻烦,谁还稀罕搞它?”雪梅噘了嘴,不满的说道。姜恒见到她露出了小女儿态,不由得微微一笑,只是见到刑氏在身边不敢造次,只是低低的垂下头,自己心里偷偷的笑。不一会,子侍过来回话,说是炭已经全搬完了。刑氏便站起来拿着水铫子去给几人倒热水洗脸。临出门时,她含有深意地看了雪梅一眼,雪梅会意点头,刑氏这才放心的离去。不是她不放心自己的女儿,毕竟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他们又是未婚的夫妻,难免会有什么亲热的举动。她事先警告了一下雪梅,就是怕不知稳重,白白地让姜恒占了便宜,从而被姜恒瞧不起。刑氏一走,上房突然安静了下来,雪梅垂着头,脸上红红的,一双明亮的眸子透过睫毛,略带羞怯瞧向姜恒。“你还好吧?”姜恒咳嗽了一下,没话找话。“嗯。”雪梅抬起头,接触到了姜恒的目光时,不安地眨了两下眼睛,又快速的垂下,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姜恒微微笑着,仔细打量雪梅。自从雪梅定亲后,家里的人便不许她再去田里劳作,以前被晒黑的皮肤也慢慢的恢复了白皙。再加上刑氏又刻意的圈着她学规矩,她现在比起以前来更加沉稳。虽没有叶飞霜那般的气度,却也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韵味。雪梅又偷偷抬起眼,见到姜恒瞬也不瞬地瞧着自己,攥着衣襟的小手一紧,心底又涌出丝丝欢喜。姜恒却是有些走神了。他想起在学馆里叶秋鸿那欢快的眼眸,朝夕相对时,他欣喜的脸庞。听到自己订婚时那悲愤欲绝的双眼,一幕幕闪现在自己眼前。再回过神面对雪梅时,心头突然浮起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雪梅,我会待你好的。”姜恒重重的点了下头,看着雪梅郑重地道。雪梅见到这犹如天外飞仙的一句,不由得怔了怔,抬起了头来。姜恒顿了下,看着她如花笑靥,既是对她说,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你是我的选择,我会一生一世待你好,从始至终,只会有你一人,永世无悔。”雪梅就觉得心紧了紧,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一样。身上不知是因为欢喜还是紧张起了一层战栗,脸上消去了红晕,变得苍白起来。怔怔的瞅了姜恒半晌,勉强挤出一丝笑,又快速的转过头去,掩饰住眼角地莹光。却到底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心里有了别人?”“你若是心里有了别人,只须和我说,我定然不夺人所好,让你高高兴兴的和别人成亲去。”雪梅说到这里,只觉得心里痛的快要裂开,扯了袖子里的帕子想要拭泪,泪却涌得更厉害了。姜恒内疚起来,暗怪自己多嘴,深吸了口气,哑声道:“你莫多心,我心里没有别人。我只是想到阿鸿,不知他……这会多难过呢……”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叶秋鸿待他好,他早就知道。只是他一直以为这是兄弟之情,从没有在意。后来进了学,慢慢有了男女之别。再加上后来叶飞霜待他也有了别样的心思,他才开始警觉起来。可是在他的心里,叶秋鸿和叶飞就如同亲生的兄妹一般。他实在不舍得伤害他们。有时他甚至在想,如果伯父伯母愿意,他愿意娶了叶飞霜,然后一辈子待她好,一辈子拿叶秋鸿当哥哥。可是……他想起那一日,伯父找他长谈,说的那些话。他才突然明白,自己和叶家仅仅只是收养的关系,除此之外再也不能有半点的逾越了。他很愤怒,也很难过。他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把罪责全推到他的身上。他从来没有勾引过叶飞霜,也没有引诱过叶秋鸿。他是真真的将他们当作骨肉之亲看待。可是理智告诉他,叶哲光说的全是事实。他必须远离叶秋鸿,必须远离叶飞霜。所以,他才慌不择路的聘下了雪梅;慌不择路的强迫自己爱上雪梅;又慌不择路的许下三生三世的诺言……“可我现在,是真心欢喜你了……”姜恒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从天外飘来,一字一句的传入了雪梅的耳朵里。“雪梅,”姜恒站起身来,走到了雪梅的身边,目光诚恳的看着她,“我此时说的,全是发自内腑。”雪梅抬起双睫,看着面前的人,怔怔地看了半晌。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话,“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听着这句带着委屈的话,姜恒哑然失笑,拉住了雪梅的双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手中,温言道:“我喜欢的自然是女人,我待阿鸿如同待自己的兄长一般。”而我现在,满心满眼的只有你一个。姜恒静静的注视着雪梅的双眼,一瞬也不想移开。雪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上多了些许笑意。上房外,刚刚从灶房出来的刑氏提着满满的一水铫冷水正准备进屋,却听到屋里没有了声音,顿时吃了一惊,重重的咳嗽声。屋里的俩人听到这声咳嗽,急忙分开了双手,姜恒更是快速跑回了自己的椅子边。刑氏掀起帘子,见到俩人衣衫完好,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你回去的时候代我们谢谢董宜人,今天送的炭,再加上以前送的,足够我们烧满整个冬天的了。对了,柳鸣前天套了几只兔子给我送了过来,你回头给宜人带过去。还有,家里生了一些蒜。地窖里还有萝卜大白菜,回头我给你去取。这天一冷,城里也没啥青菜吃了。本来还说过几天让敬民给你们送过去呢,正好你来了……”刑氏絮絮叨叨的和姜恒聊起了天。姜恒笑得温润如玉,不停地随着刑氏的话点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