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刘承志‘病情稳定’后,而且暴雪已停,姜恒便提出告辞。刘家本来还想多留他住几天,可是一想到姜恒只是未来的女婿,留他在家里住了三天只怕外面已经有闲话了。便只得准备了各色礼物,依依不舍的将他送到了村口。姜恒是个守礼的人,这三天也没有同雪梅过多的接触,纵是说话两旁都有人陪着。刑氏对他是越看是越欢喜,只恨不得他能早早的娶了雪梅。可是又一想,雪梅嫁了人就要离开南河,又心生不舍,见到姜恒要走心里反生起欢喜。就这样半是喜欢半是不舍的将人送走,倒是松了一大口气。因着刘承志这场病情,倒是意外的令二房和老宅的关系缓和了下来,雪梅待刘老爷子和饶氏也和以前大不相同。每天雪梅和丽质结伴去老宅给饶氏请安,饶氏待她们也与平常不同,多了一些笑容少了一些指责。再加上现在大房又只剩下敬东和王秀儿俩人,这俩人又都是不会惹事翻嘴的,家里的日子倒是一天天过得舒心了下来。姜恒走后,隔了没几天就又下了一场雪,眼看着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常要冷的多,雪梅不由得犯了嘀咕。不是说小冰河是明朝末年才开始严重的吗?怎么现在就已经显露出来了端倪?想到这里便有些放心不下,拉着敬民和重山顾二虎几人去自家地里看麦子过冬情况,刑氏不放心女儿和几个男的在一起,再加上也想监督敬民,便也跟着他们一起出门。他们出了村子,触目所见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越往麦田走,雪梅的心越发寒冷。用自家高产种子的麦田也多少都受到了影响,别提那些用了普通麦种的人家。由于长势过高,已经被积雪压弯了头,纵是有那在暴雪中活过来的麦苗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田间几户正在哭泣的农户看到刘家人出来了。不由得止住哭声,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和敬民几人说话,大多是求他们明年卖给自家种子的。刑氏看到几个乡民把敬民围住。再看着田里濒死的庄稼怔住了,回过头看向了雪梅,“怎么冻死这么多?”“今年雪太大……”雪梅蹲下身将手指插进积雪中量了量厚度,又拿手指比划了一下麦苗的高度,不由得叹息一声。“那明年还会有收成吗?”刑氏忧心忡忡的问道。“估计收成不保。”雪梅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继续往几家用了高产种子的麦田走去,仔细看了看种子长势,心里大约估摸出了产量。用了自家种子的农田,明年的产量大约产量也就是两到三石左右,减产量还是挺大。话虽如此说。可是再转过头看看那些使用以前农耕技术的田地,一亩地能有一两石的收成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明年夏收时刘家的人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姜恒说的太对了,刘家不能留下这个秘方,是该找个时候把秘方写出来交给叶知府了。正想着这些事情。敬民走到了她的身边,搓着手,脸上全是兴奋的红晕。“小妹,这些伯伯叔叔们说,用了咱家种子的田地基本上没有受什么损害,想要明年在咱家买种子呢。”听了这话,雪梅睨了他一眼。只见他满脸的兴奋,不由得萧索了起来。一家子人都是农户,没有什么见识。就连自己看的也不长远,如果不是这次姜恒过来指点一下,只怕大祸临头时还不知道呢。敬民依旧兴奋的说个不停,“这次咱家的高产种子怕是要扬名立万了。你看看满村的农田,有几家不受灾地?咱们的种子叶面宽都在地上趴伏着,虽是雪大了些,可是明年依旧能有个好收成……”雪梅的思绪早已经跑远了,敬民的声音渐渐地变成了背影音。她的思绪跑到了遥远的朝堂。跑到了遥远的南京城。直到刑氏推了她一把,她才惊醒。“你想啥呢?”刑氏嗔怪道,“你几个叔叔伯伯走时和你说话都没听见?”雪梅回过神来,看到村民们已经告辞走了,忙打点起精神和刑氏说话,“娘,我在想农田的事呢。”听到雪梅说农田,刑氏也唏嘘了起来。谁不知道农田就是农家的命,今年这场暴雪怕是把收成都给毁了。“得给我姐去个信儿,明年粮价怕是要涨了。”雪梅自言自语地说道。因为这场暴雪,犯愁的人不仅仅是雪梅,李玉贵家也陷入了一片愁云中。下雪前,李玉贵身子有些不舒服,一连病了好几天,毛氏和李娟只顾得照顾他,却忘了在雪停的时候上屋顶清雪。李家没有男丁,房子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修整了。木头大梁已经有些腐朽,本来李玉贵想等天晴了后就把家里的大梁给换换,连木头都买好了。平时倒是无事,可是这几天连下了几天的雪,房顶承受不了雪的压力。也万幸是白天出的事,毛氏和李娟在灶房里忙着做饭,只有李玉贵一个人在屋子里睡觉。娘俩儿听到房子倒塌的声音,吓得扔了手中的东西就往上房跑,结果就见到上房变成了一片废墟。毛氏吓得尖叫一声,就往废墟上面扑去,又是哭又喊,拿手使劲的扒砖石。李娟也吓得不轻,连忙找了一根棍子撬。幸好旁边的邻居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看到他家出了事,急忙过来人帮忙,最后忙到快天黑才把奄奄一息的李玉贵给扒了出来。李玉贵浑身血淋淋的,也不知伤在了哪里,毛氏见到丈夫变成这个样子,晕死了过去。李娟是既要照顾父亲,又要照顾母亲,只急得顾得了这头却顾不了那头。还是邻居们好心,选了两个婶子过来,照顾着毛氏,又有人跑到南河村去请了秦夫子。秦夫子听到有人房顶塌了,顾不得吃饭。扔下手里的饭碗提着药箱就跑到了李家村。到了李家一诊治,却是大摇其头。李玉贵被房梁砸断了腿,以后怕是不能再行走了。而且这伤筋动骨的治疗费用也不低,最少也得百来两银子。于是便询问李家的人。是照着花钱的办法治,还是照着少花钱的办法治。如果是花钱就清理完伤口后用好药,如果是少花钱,清完伤口后就用一般的药。毛氏悠悠醒转过来,听到丈夫变成了残废,听着那些数字一阵眼晕,一口气上不来又晕死过去。李娟稍加思索道:“不管是多少钱,我爹是一定要救的,请秦夫子只管开药。”秦夫子点点头,打开了药箱。令药童取了各种工具,又叫李家的人煮了几锅滚水,旁边点了七八把火把,细细的替李玉贵清理伤口。这一忙,直忙到后半夜。火把都换了无数盏。大冬天里,秦夫子硬是劳累出了一头汗。秦夫子忙碌了数个时辰,从晚饭时一直忙碌到了后半夜,可是李玉贵却是无所觉,一动不动的,如同死了一般。哪怕秦夫子拿刮骨刀刮着他骨头上的木屑时也是没有任何知觉。李娟虽然脾气倔强却是素来孝顺,看到父亲这样只觉得心疼万分。眼泪簌簌落下,几乎要昏厥过去。旁边几个陪着她的婶子,忙忍着悲痛劝她。就在众人几乎要绝望时,听到李玉贵痛的哼出来了一声,药童急忙拿来参片,搁在李玉贵的口中。将已没有效果的参片替换了出来。等到东方的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时,李玉贵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秦夫子喘了口气,顾不得一身的劳累,急忙又塞了一片参,然后就手脚麻利的替李玉贵将腿打上夹板。做完了这些。便一脸灰白的坐在凳子上面直喘粗气。李娟红着眼圈,低声问:“秦夫子,我爹……”说到这里,哽咽着说不下去。旁边的几个婶子也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那么大的大梁直接压到了身上,李玉贵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眼见得这一夜秦夫子光参片就用了无数,药童又回家取了两三次药,虽不知都用的是什么,可是光是屋外熬出来的药香闻上一闻便知不是平常的东西。此时见到李玉贵闭着眼睛,面色惨白的躺在**生死不知,虽是刚刚睁了一下眼睛,却立刻又晕死。再加上又流了这么多血,万一救不活……秦夫子一夜未睡,此时已是疲惫之极。见到李娟问自己话,微微一笑,声音嘶哑地安慰她:“性命暂时是保住了,你无须太过难过……”说到这里,秦夫子突然顿住了。只见李玉贵不知为何,嘴角突然流出鲜血来,骇得秦夫子立刻跳了起来,急忙走到李玉贵身边,骈起双指往他的手腕上搭去。“爹……”李娟大叫一声就往李玉贵身上扑去,却被几个婶子死死的拽住。“这是肺里出了血,是内伤。”秦夫子无力的摇摇头,歉意的看向李娟。扑通一声,李娟就冲着秦子跪了下去,一边哭一边磕头,“求求秦夫子一定要救我爹,一定要救我爹。”秦夫子叹了口气,又转头说了一个方子给药童,让他立刻煎药。说完了之后才转过头,一脸的凝重,“放眼这河南府,能救你爹的有俩人,医术最高的当数姜太医。只是这么大的雪,想必他老人家是不会出诊的……”李娟听到有两个人能救李玉贵,不由得喜上眉梢,听到姜太医不肯出诊的时候,急道:“我家给诊金,要多少就给多少。”秦夫子睨了她一眼,“姜太医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了,岂能为了你的几个诊金便让老人家冒着风雪来替你爹看病?要是诊病的时候出了差错,你家可承担得起?”李娟闻听此言,羞愧的低下头来。又想到还有另一人,便抬起头看着秦夫子。“这另一个人嘛……”秦夫子说着抚了抚胡须,“自然就是姜太医的孙子,姜恒公子。只是这姜公子明年要参加大比,正在家中闭门攻读,也是不出诊的……”李娟的心情犹如上山下山一般起伏不定,听到姜恒也不肯出诊,不由得傻立当场。----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