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叶秋鸿和姜恒拿定了主意要倒汉王之后,便派了家里的仆役四处出去打听,看看那天叶秋鸿受侮的事情有没有传扬出去。官员们到底还是顾忌脸面的,并没有人敢随意张扬。叶秋鸿去翰林院上值的时候,也并没有接触到什么异样的目光。如此一来过了几日,俩人才算松了口气。只是这样大的事情,不告诉叶哲光那是不行的。于是就选了叶飞霜成亲前一日,将汉王审请叶秋鸿然后意图不轨的事情统统告诉给了叶哲光。叶哲光向来受儒家的教导,节气比性命还要重要。眼见得独生子居然被一个王爷给羞侮了,恨不得提剑将汉王给砍了,好给儿子洗刷羞耻。学成文武世,卖与帝王家。卖的是学问,可不是人。一个如此不尊重臣子的王爷,还想和长兄争抢天下?叶哲光冷笑不已。一转眼,就到了叶飞霜成亲的日子。雪梅三更天就起了身,叫无邪和雨燕帮她换上了全身的行头,然后便往叶飞霜的院子而去。叶飞霜一夜都没有睡好,这会见到雪梅过来了,正好就坐在一堆说话。俩人说着以前的事情,说说笑笑的闹成了一团,直到惊动了睡在榻内侧的董宜人。董宜人也没有睡好,头天晚上和叶飞霜讲了半夜的悄悄话,刚刚睡下没多久就感觉女儿已经起身了。可是她头痛的要命,翻了个身继续睡。这会听到叶飞霜和雪梅说话的声音,强撑着眼皮坐了起来。抬起眼见到雪梅穿着一身宜人行头,眼角不由得酸涩了起来。“娘,您不再睡一会?”叶飞霜看到母亲起身,忙走了过去服侍。“不了,一会你就要洗漱梳妆了……”董宜人笑了笑,就着叶飞霜的手坐了起来。听到屋里的主人都醒了,屋外值守的婢女婆子们便鱼贯的走了进来。不一会又有粗使的丫环提来了满满几桶热水,倒在了洗漱室的大木桶里。雪梅也是新娘子,是不用侍候叶飞霜过去洗漱的。见到董宜人和叶飞霜进了洗漱室,便站起来观看叶飞霜的嫁衣。因杨家没有为叶飞霜请诰命,叶飞霜的嫁衣是董宜人以前准备的那件。虽然也是金银丝镶边华丽非凡,可是到底没有官制诰命嫁衣花样华丽,尤其是嫁衣的暗纹只能用团花,不能用缠枝花纹。约小半个时辰,叶飞霜一身清爽的出了洗漱室。正好请的全福人也和刑氏一起到了,便坐在临窗的拨步床边请全福人替叶飞霜开脸整妆。董宜人陪在一旁,神色显得有些低落。叶飞霜是她唯一的女儿,如今也要出嫁了。虽然杨府的卢氏是她闺中蜜友,关系很不错。可是女儿毕竟是到别人府中做媳妇的,哪里及得上当姑娘快活?以后早晚晨昏定省的侍候公婆,不知要受多少委屈……想着想着,董宜人就难受了起来,抽出一块帕子拭了拭泪。一个时辰后,梳妆完毕,董宜人又亲自帮叶飞霜穿好了嫁衣和行头,忍着满腔的离愁教她一些做人媳妇的规矩。雪梅站在旁边,眼睛却往刑氏那里看去,前几日她成亲时刑氏也是如此,既是欢喜又是难过,也是一夜未曾睡好。刑氏接触到女儿的目光,不由得回望过去。四目相对之下,一片母女温情。到了吉时,杨府的人过来抬了嫁妆。叶飞霜便抱着元酒瓶上了花轿,雪梅则是上了后面跟着的马车。太阳落山,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杨府早已经挂起了大红的灯笼,人声鼎沸,笑语喧阗。新人被从中门抬进了正堂,雪梅和全福人便搀扶着叶飞霜慢慢的从花轿上落了地。姜恒和叶秋鸿都是跟着来送嫁的,望着身着大红色凤冠霞帔的叶飞霜,眼角眉梢都流露着一层喜悦。叶飞霜和杨思策拜罢了天地和诸亲,便被送到了洞房中。然后,前院便开始饮酒作乐。这一闹,直闹到次日清晨。新人拜了高堂。姜恒才接了雪梅一起回家。没想到刚出了学士府胡同,便劈里啪啦的下起雨来。马车上,雪梅仔细地关上了车窗,笑着嘱咐车夫找个地方避雨。车窗外呼啦啦一阵风声,伴随着车窗哐当当风的响动。好似陷在汪洋中的小船一般,在风雨中一上一下,随着外面一阵紧似一阵的狂风慢慢向前驶着。俩人不禁相视而笑。车夫不知将马车赶在了谁家的庭院外,靠在高高的屋檐下,静等着风停雨歇。“这雨下得真大啊。”姜恒将车帘掀起了一道缝,看着大雨顺着琉璃车窗往下流,划出一道道模糊的线条。雪梅也顺着车窗往外看,只见这家高高的院墙内种了许多大树,正随着风雨痛苦的摇曳着,在风中变幻着不同的姿态。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嘱咐车外的车夫。“你们在外面仔细着点,我看这家大树不少,千万小心树枝折断压着车顶……你再去看看鸿哥儿那辆车有没有停好……”“是!”外面的车夫答应一声,过了一会转而复返,说叶秋鸿那里一切安好。“要不然,你睡一会?”姜恒转过身笑道,他知道雪梅这两天为了叶飞霜的亲事一直没有睡好。“在车上?可以吗?”雪梅确实有些困了,闻言便弯了眼。见到姜恒点头,不由得高兴起来,依偎到了他的身边,寻了一处最舒服的位置睡了下去。姜恒笑了笑,在车壁的夹层中找了一本书,将车窗拉开了一条小缝,就着小缝透来的光亮轻轻翻着书页。又过了一会,见到雪梅迷迷瞪瞪的睡着了,他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听到车窗外有敲击的声音,便放下书往窗外看去。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等到姜恒举着伞重新跳上了马车,已经风停雨歇。几辆马车慢慢的驶离了院墙下,往这家正门处驶去。借用了别人家的院墙躲雨,按规矩是要递上拜贴给主人道谢的。若是遇到重规矩的人家,到第二日还必须正装去主人家里当面谢躲雨之恩。马车刚刚驶出没多远,便转到这家的正门前,只见正门前已经有小厮和门房在清扫着门前的地面。两盏大大的红笼挂在门楣上,上书着两个大大的郑字。“怎么躲到他家院墙外了?”姜恒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听到这话,雪梅动了动,从睡梦中惊醒,“谁家?”见到姜恒呶了呶嘴,忙抬头看,见到了两个郑字后也紧跟着皱了下眉。刘忠和叶管家此时已经取了姜恒和叶秋鸿的帖子往郑家的门房处送去。郑家的门房显然是认得叶管家的,见到他们过来愣了一下,然后便接了拜帖往府内送。刘忠便和叶管家一起转了身,各自上了马车。马车慢慢开动,往叶府的方向而去。刘家和郑家因为刘广德的关系成了姻亲,可是这门姻亲的关系并不怎么和睦。雪梅成亲的时候,也向郑家递了喜帖,郑家不过是派了一个婆子过来送了份礼。刘承志和刑氏只气得浑身发抖。虽然他们是小辈,真论起来就得喊郑侍郎一声外祖,郑侍郎的儿子他们也得随着思真和绮萱的辈份称呼为舅舅。雪梅是孙子辈的不假,可是你郑家也不能托大到这种地步?居然只派了婆子过来送礼,哪怕就是派个孙子辈的过来也要比婆子强得多。三日回门的时候,刘承志干脆就没有请郑家的人过来。很显然是不准备把他们当正儿八经的亲戚看待了。说起来,俩家的关系疏远得很。这次躲雨躲到他家院墙外面了,不管是姜恒还是雪梅都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郑家。郑侍郎正在训斥着次子和次媳。“我不过是出门了半月,你们可倒好,居然给我捅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三甲传胪你们居然不放在眼里,就敢派个婆子去观礼?”郑侍郎的长子名叫郑奇友,几个月前接替了叶哲光任了洛阳府的知府。次子郑奇方功不成名不就便赋闲在家,打理家庭庶务。郑奇方不满的撇了撇嘴,“他家的叔祖父娶了咱家的庶女,派个管理内院的婆子过去已经是赏了金面,难不成还要我这侍郎次子去观礼不成?再说了,那姜德卿无根无基的,不过是倚仗着叶哲光的势力罢了。昨日叶家女出嫁,儿子可是送了一份大大的厚礼过去。”“你?”郑侍郎只气得浑身颤抖。他奉圣旨出京半月,直到今日天亮才到家,到家后却发现次子和次媳都在家里呆着,不由得生了疑。原本按他的想法,先和刘家搞好关系,这样的话等到叶家女成亲时,他们就用刘家姻亲的关系留在杨府受头认亲。这样七拐八拐的就和杨大学士扯上了关系,等到他回来时再补送上一份重礼。说不定便能修复老师和杨大学士的关系。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和媳妇却在家里睡觉?等到他将儿子叫来一问,差点气个半死。儿子根本就没将刘家当成正儿八经的姻亲来走动,还派了婆子过去打刘家的脸。刘家觉得丢了人,三日回门时没请郑家的人。结果,等到昨日叶家女成亲时,午夜宴毕时一辆马车将郑奇方夫妇送回了郑家。今日早上拜高堂杨府也没人过来请郑奇方……“你个畜生!”郑侍郎只气得破口大骂,“早就嘱咐过你,让你务必修复与刘家的关系,你可倒好。不仅没修复还派人过去打脸,这下可倒好,耽误了老夫的正事……”正骂着,却看到管家拿了两份拜帖尴尬地站在院子里。郑侍郎住了声,将管家叫进来询问。当看清管家呈上来的两份拜贴时,脸上不由得浮出一丝喜色。----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