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的都称呼我为“疯子”。村上的所有人,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知道我的、不知道我的、男的、女的、大人、小孩都这么叫我。他们还拿砖头砸我,用唾沫吐我,丢垃圾扔我,甚至连狗看见我都会追着我“汪汪”乱叫。这让我自己也慢慢的怀疑起来,我究竟是不是疯子?虽然我曾经一再的想法设法证明自己不是疯子,但却没有人相信,因为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疯子,一个说自己不是疯子的疯子,谁会相信呢?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自己都不信。这个谣言让我很受伤。听说大城市的人,很理智,有的甚至能理智到六亲不认的程度,虽然那种行为在我的字典里一般都被理解为冷血。看着笼罩在夜色中的村庄,我还是冒出了个想法,去大城市碰碰运气,也许,那里才适合我生存。何况,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从哪里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对于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我的脑海中只有奔跑的影象,不停的奔跑。我只知道我来到这里六年了,但,并没有融入这个地方,总觉得那个遥远的大城市,才是我的家,那个城市,有某种东西在等着我。可惜,我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东方刚露出灰白,我就动了身,我是走着去大城市的,走了三天三夜,路上倒是看见不少车,不过都不肯载我,谁愿意载一个疯子呢?其实,就算他们愿意载我,我也不上,因为我兜里没钱。就算他们愿意免费载我,我还是不上,别看我穷,但我有骨气。所以我只好跑着来到这个大城市,代价是一脚板的水泡。谁知道大城市的人和乡下人一样没水准,他们看我的眼光,和乡下人一样,充满了厌恶和鄙夷。虽然也有好心人递了一块面包给我,但我没有吃,只用眼角瞟了瞟。古人有云:“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谁教我的我忘了,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有人教过我这句话,我知道我不是神童,也不可能从娘胎里就知道这句话。矜持只坚持了三秒,三秒钟之后,我就捡起了面包,两口吞了下去。我是疯子,不是君子,起码在其余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疯子,一个疯子吃人家施舍的面包,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一个疯子会不会有自尊!可我知道我自己是在乎的,我忘了是哪位哲学家说过:“如果连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了,那这个人就完了。”所以我决定再碰碰运气,找份工作。可惜大城市里的工作,就没有一份是为我准备的。半天跑下来,我跑了餐馆、酒吧、服装店、建筑工地等等许多个地方,都被赶了出来。甚至几个正在疏通下水道一身臭味的民工,都在对我指指点点的讥笑。没有工作,当然就没有睡觉的地方,晚上只好蜷在天桥底下的涵洞里。可从来不会失眠的我,今天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就坐在那里看,看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的汽车,看来来往往的人流。城市就是好,晚上也到处都雪亮的,那些大马路两旁都亮着灯,一排一排的,也不知道是谁家付电费钱,这应该是笔不小的数目。一直看了好几个小时,我才有了倦意,不过这几个小时没有白看,我领悟到了一项很重要的事情,跟我找不到工作有关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又脏又臭,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确实象是疯子。我好不容易才有的睡意,顿时也不知道飞去了哪个星球,不过也不要紧了,只要我能在这个地球上生存下去,这几个小时睡不睡的,对我都没有影响,反正以后总有长眠的机会。我在城市中逛了很久,终于偷了一条裤子,一件衬衫,一件夹克,一双皮鞋,可惜没有找到内裤。裤子是深蓝色的,衬衫是纯白的,夹克是黑色的,我穿上肯定会很帅。好不容易找了个池塘,我也不管三七是多少,跳了下去。没想到水还真凉,一跳下去腿肚子就抽筋了,我拼命扑腾,向岸边两个不知道是偷情还是谈恋爱的人大声呼救。那两人听见了我的呼救声,回头看了看我,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指指点点一番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我生气、气愤、愤怒,人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我是疯子,也是一条人命,难道救我一下能死?但很快我就不再愤怒,因为愤怒是需要时间的,我还不想第二天被发现淹死在这个池塘里。在这一瞬间,我的头脑清、醒、无、比!等我好不容易爬到岸边时,已经完全不生气了,他们都是疯子,我有必要生气吗?如果我跟两个疯子计较,那人们会分不清谁是真的疯子,一向都喜欢以貌取人的人们,肯定会武断的认为我这个看上去比较象疯子的人是疯子。我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仍旧被人看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