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解散

“公子，这怎么可以？我们兄弟都等着您归来，带领我们继续征讨天下，刀山火海，我们万死不辞！”天护法神色焦急，语气里透着惊愕与不信，但雷不尘那冰冷的背脊，似乎又在强调这一切都不是假的，而是真真正正的发生了。茂风山五鬼道，一个名冠天下的邪道第一大派，难道真的就要消失在一夜之间了么？“杀道苦海，何时有尽？我们都是生活在俗世的凡人，人人都有着被老天算计的命运，谁也无法逃脱，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过够了，到此为止吧！”雷不尘冷冷的说着，语气无比轻和。“公子，那我们怎么办？难道你就狠心丢下我们这帮兄弟？”雷护法不顾众人的阻拦，愣是挺身向前，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但这样一句话，无疑都说出了众人的心声，此时此刻，他们都想知道答案，难道他们敬仰这么多年的公子真的对他们如此不屑么？“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都散了吧，”不顾众人挽留的神情，雷不尘兀自转身，向着前方一步步走着，“能脱离鬼道的人，都是幸福的，往后卸甲归田，放下屠刀，难道这不是大家所期盼的么？”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地，雷不尘远去了。流光一闪而逝，雷不尘的那道略显瘦弱的身影，终于绝尘，消失在了天际。剩下四大护法等人怔怔伫立在原地，久久的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不知怎的，竟在冥冥中打湿了双眼，望着雷不尘远去，这个或将成为他们此生最后一别，以后疑惑再无相见之日。打从心底里来讲，他们其实是十分欢喜雷不尘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杀戮永远也不可能结束，能够成功脱离这条苦路，原来他们真的很幸福。在茂风山痴痴等待一个月，他们满怀希望，最后却也得了个失望收场的后果，但冥冥之中，他们也似乎有了几分觉悟。雷不尘不顾众鬼道弟子苦苦挽留，一骑绝尘而去，之后，为了寻找惜泪公主，他踏遍仙舟大陆，曾经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但惜泪公主与媚仙子就恍若真的消失了一般，任他踏破铁鞋也无处可寻。忽在某一天，雷不尘越过三忘山，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来到了北地。孤独的身影站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包上，举头望着远处那高耸入云的陨魔窟石柱，巍峨壮观，静静的伫立在漫天黄沙之中。呼吸着这里的正气，虚空中隐隐传来佛门梵音，夹杂着几许僧侣的诵念，飘荡在缕缕香火中，那般祥和，这一切，是那么美好，那么真实，不禁让人入胜。渐渐地，雷不尘开始抬起脚步，踩在无尽黄沙中，缓缓靠近陨魔窟，看那样子，似乎就这样走将进去。步伐有些紊乱，也有些失真，反复不受自己操控，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虚无。随着入云柱越来越近，一声声请阅钟鸣变得更加清晰，就连那些僧侣诵念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空气里那股香火之气，居然是这般熟识，隐隐勾起了几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这里，他曾经踩踏过无数遍，一景一物都是这么熟悉，每一寸土地都留有他的足迹，这绝对无法抹杀的事实，在更早的一些时间里，他也确实是陨魔窟弟子，佛门中的一员。抬起有些僵硬的步伐，感受着阵阵扑面而来的味道，一步一步，走上阶梯，距离真正意义上的陨魔窟越来越近，不知怎的，此刻的他竟然也有些慌乱起来，这乃是不争的事实。但，他仍旧不懈的往上方走去，风沙吹乱了他的长发，细微沙粒击打着苍白的脸庞，有些生疼，感觉是如此真实。高贵黑靴踩踏在石板搭建的石阶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仿佛在强调着有客人光顾陨魔窟了。沉重心情中，雷不尘终于跨过石梯，真正的站在陨魔窟外面，还差那么一小步他便可以置身其中，以他如今的身份倘若进了这里，是他羞辱了佛门，抑或是佛门羞辱了他？这些他都未曾想过，只是今日在追踪惜泪公主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北地，在见到高高入云的陨魔窟的时候，他竟出奇的想要走进来，看一看，摸一摸，毕竟这里，曾经也是他的家。可是现在，他连一个家也没有了！“施主，你是上香还是求签？”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猛然传来，语气里满是恭敬之意，可以猜测，如今陨魔窟的知客弟子大概还不知道那个闻名遐迩的五鬼道第一杀手雷不尘的故事，即便他知道也绝不会知道那个雷不尘曾经也是陨魔窟的一员，而且，他现在就大大方方的站在了他的面前，更出奇的落了如今这副落魄的模样。如果，他知道这些，那他一定不会用这般可亲的语气和态度来对待眼前之人，要么当场被吓得口吐白沫，要么被惊倒在地然后倒退着滑行进陨魔窟深处禀告师长，陨魔窟今天来大魔头了。但他并不知道，像眼前这样的人，多半都是修真界中的侠客和散修一类，他们在遭遇了种种不顺和困惑之时，多半都会亲自前来陨魔窟，烧烧香，求求佛，祈祷一下时运，算算前程命运，像这样的人，他是见得多了。当听见知客小沙弥的声音的时候，雷不尘神色一怔，顿时愣住了，刚才的声音是如此熟悉，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遥想多年以前，他刚来陨魔窟的时候不也是被这样接待的么？不过那个时候的小沙弥只怕也成了师兄之类的大人物，又哪里还需要在这里接待香客？“施主，你是上相还是求签？若有吩咐就可以跟小僧道来，小僧自会带您前去如愿，不管好好人坏人，恶人凶人，佛祖都会宽恕和庇佑你们，请相信小僧的话吧！”小沙弥睁着漆黑的眼眸，直直望着雷不尘，脸上透着天真和无邪，乍一眼看去是那般纯真，惹人怜爱。“噢，为什么会这样？坏人和大凶大恶之人不都是该死的么？这样的人也会得到佛祖的宽恕和庇佑么？”雷不尘不知怎的，忽然便升起一股想要问话的执念，他甚至已经忽略了站在他眼前的，仅是一个年龄幼小的沙弥罢了。“会的，我佛慈悲，胸怀广大，包容苍生万物，世间一切罪恶都会得到佛祖的宽恕和包容，佛是伟大的，也无处不在！”小沙弥倒是能说会道，当即双手合十，面目诚恳，对着殿堂中央的佛像躬身拜了拜，俨然已将佛祖当做生命中最高的信仰。“照你这么说，佛都是伟大而无私的，是么？”雷不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十分淡然，但语气直接，显然是针对小沙弥而去。“是的，”小沙弥单手悬在胸口，神色无比诚恳。“但，凡尘俗世间有千千万万的人，他们为了生存，总是无法避免在身边发生大凶大恶之事，有人刻意为之，有的虽说事出无奈，但终究也是做了那大凶大恶之事，还有生老病死，福兮祸兮，难道佛祖都有这么多时间去一一照看他们，或者去庇佑他们，为他们打开极乐世界的大门，然后再一一洗脱罪孽，走向往生，是这样的么？”“这个......？”小沙弥终于放下右手，在光亮的脑袋上反复挠了几下，满面疑惑，显得极是不知所措。做知客弟子也有那么一段时间了，从来风调雨顺，不曾有人向他问过这样奇怪的问题，可以肯定，今日遇到的施主，绝对是有史以来最难应对的一个。楞了片刻，小沙弥嘿嘿一笑，道：“这个小僧也是不知，师父师兄都未曾教过我，若施主真懂这么多佛理，不如进到寺来，由小僧代为知引，去求见主持师父，由他向之主讲解，这样，或许能够解脱施主心中困惑。”雷不尘摇了摇头，未有说话，而那小沙弥也是好奇的望着雷不尘，一会抓抓手，一会摸摸脑袋，显得不知所措。“阿弥陀佛，人有千千万，佛有千千万，人心自有佛，佛自在人心......。”“六道同坠，魔劫万千，大慈大悲，万佛朝宗，引渡如来......。”苍老而浑厚的梵音回荡在入云柱第一层，来来去去，久久回荡在耳边。雷不尘顿时惊醒，身子如遭电击，猛的倒退两步，险些惊倒在地，他本来只是想路过进来看看，但如今，似乎有些不好说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震惊过后，雷不尘终究还是反应过来，双目死死盯住被金漆大门遮挡住的垂老身影，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来了。“在你走进陨魔窟的时候，老衲便已经发现了！”沙哑声音中，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缓缓自金漆大门后面走了出来，动作十分缓慢，但却无人敢忽视这道身影，只因，关于他的传说，实在太惊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人称梵音寺第一个将如来神咒修入金光大境界的掌门方丈，悟尘。